“你在哪裏？馬上回來。”
接到邵華柏電話時，賀佳敏正忙著為安雅夕轉病房。她和季紋玉輪班在醫院等消息，而直到今天上午安雅夕的情況才終於穩定下來，賀佳敏第一時間打電話通知了季紋玉，之後就立刻配合院方的安排，幫助安雅夕轉離ICU。
“好的。”聽出邵華柏聲音沉重，賀佳敏也跟著嚴肅起來。
自從劇組遇襲，華柏投資的業務量持續走低，客戶們像商量好的一樣陸續與華柏投資中止了合作，即使有一些收益前景非常好的，也果斷作空退了場。為了了解這背後的真實原因，邵華柏增加了經紀人的業務費用，讓他們去私下打探情況，他自己更是將所有業餘時間花在了拉關係找問題上，然而收效甚微。客戶們要麼幹脆不接受邀請，要麼隻談吃喝玩樂，與此無關的多一個字都不願再提。而就在前兩天，邵華柏十分信任的一個業務副總向他遞交了辭職報告，這位已經跟隨了邵華柏多年的重臣，在華柏投資的地位舉足輕重，他的離開對邵華柏來說，比失去那些客戶更令他感到痛心。
這種情況下賀佳敏除了盡可能地陪伴在邵華柏身邊外，一時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去解決問題。
然而，令所有華柏投資的員工感到意外的是，恰恰是這幾天，在所有人認為非常關鍵的時候，邵華柏突然宣布放假三天。
賀佳敏試圖阻止他這麼做：“這個時候放假會人心大亂的。”
“該亂的時候就得亂，邵華柏鬆了鬆領帶——那個叫蔣茁的送來這條領帶的當天劇組就出事了，賀佳敏後來惡狠狠地想，哪兒來的女鬼，真喪門。然而邵華柏卻一副醉做寧采臣的樣子。與邵華柏一起離開醫院的時候，賀佳敏還曾擔心他意誌消沉下去，沒想到第二天一向習慣穿休閑款的邵華柏竟然穿了一套西裝來，像是專為搭配脖子上的那條領帶一樣。這以後，西裝時時換，領帶卻像焊在了脖子上。好不容易有一天換了一條，邵華柏從賀佳敏身邊經過，邊走邊講電話說，戴上了，喜歡喜歡，謝謝……不消說新換的這條仍是蔣茁送的。賀佳敏氣不打一處來，扭著腰枝站起來晃到飲水機前啪的一下把杯子按到出水口下接水，卻在水接滿了以後走了神，任水嘩嘩嘩流了好一會兒才尖叫著關上籠頭。
“不然怎麼看出端倪？”他說。
賀佳敏當時並不是很理解邵華柏的想法，但這會兒，當他以一種少有的嚴正態度打電話來催她趕緊回公司時，她卻忽然明白了，理不理解不重要，重要的是配合，在邵華柏麵前，懂得配合比什麼都重要。因為看起來他從來都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許有時候轉向很突然，但轉的理由卻總能令賀佳敏心服口服。
賀佳敏緊張召喚季紋玉趕到醫院來，完了交待護士留心看管，離開病房前她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安雅夕，臉色那麼蒼白，而且越發消瘦，看起來讓人好不心疼。她關上門，邁開腳步前停了一會兒，像是想將剛才那一眼看到的一切悲切消化怠盡似的，不如此便沉重地邁不開步子了。
走到護士站時，賀佳敏忽然想起一個問題。
“她在這裏住了三天了，醫療費……”
“都交了啊。”不等她講完，護士頭一抬，顯出莫名其妙的神情。
“交了？誰啊？”賀佳敏心底盤算著會不會是季紋玉，但應該不是，如果是她的話肯定會事先告訴她，繳費單也會都彙到她那裏去，自己這些天總跟她在一起，沒理由不知道。
“反正有人交了，你們就別操心了。”護士不耐煩了。
賀佳敏感到似乎一直有什麼人處在暗地的位置，觀察著這一切。此刻她唯一能想到的與安雅夕有關的人是賀序，可他明明是個肇事者，斷不可能跑來收拾殘局。
那麼，會是誰呢？
“截止目前，已經有三個投資方聲稱要撤資了，《海上明月》能不能堅持拍下去，要看他們最後的決定是什麼。”邵華柏坐在辦公室前，常務副總與他麵對麵坐著，但邵華柏講話的時候並沒有看著他，連賀佳敏敲門後進來落座的過程都不曾影響到他，他盯著麵前的電腦屏幕，右手握著無線鼠標快速晃動著。賀佳敏明白，他叫他們來並不是想交流什麼，僅僅是為了宣布。她突然緊張起來：華柏投資不會就這樣沒了吧，如果華柏投資沒了，邵華柏會去哪裏，她又將去向哪裏？
“明天繼續放假。”邵華柏繼續說。
常務副總是個30歲出頭的小個子男人，聞聽邵華柏的話，他並沒有任何反應，剛才默默地低著頭，現在也一樣。
賀佳敏盯著邵華柏的領帶，問他：“這是什麼道理？”
“清理門戶。”邵華柏說，“事實上那些忠誠於公司的員工，核心員工，都像你這樣私下裏對我的作法表示了深深的擔憂。而那些心不在焉甚至一心兩用的人卻會對此不聞不問忙於另尋出路。”
常務副總此時抬起頭來，意味深長地看著賀佳敏：“不必擔心，隻要邵總在我們都會在。”
“我也是這麼想的。”賀佳敏趕緊掩飾自己的慌張。她不確定這些年來自己對邵華柏的愛是不是除了他不知道外其他人都知道。
常務副總笑了笑站起來，說了聲有事隨時吩咐就離開了。
賀佳敏本來是要尾隨其後的，但被邵華柏叫住了，說有文件要打。
“王椽跟我說，他已經查清了，之前那個導演的母親突發心髒病，他接到消息後，在被我們辭掉的當晚就離開了上海。”邵華柏明顯壓低了聲音，“所以我們斷定，那起發生在高速公路上圍毆事故，幕後指使者一定另有其人。”
“嗯？”賀佳敏不由得挺直了上身，耳後的一綹卷發跟著彈到臉頰上。
“我這麼急著叫你過來的意思是，明天繼續放假的事我隻說給了你們兩個人聽，邵華柏指了指門的方向，意思是指剛剛離開的常務副總。”但事實上這個決定不會正式通知出去。明天直接來辦手續離開的，你想辦法弄清楚他們的去向，而明天不來的，都是副總的人。”
賀佳敏望著邵華柏在常務副總離開後瞬間轉陰的臉，卻突然踏實起來，即使他以這樣的表情講出這樣的內容，但她不在乎內容本身，他能對她講出這些內容，證明，他信任她。而這種被信任的感覺的確需要時時被驗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