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明月》停工了。
王椽沒能說服投資商,他們以製片方未能按協議要求請到韓國女星林秀晶參演電影而提出撤資。”這幫孫子,王椽罵,“電影敲定改由國內演員出演相應角色是經過全體投資方同意的,現在居然拿這個出來滋事。”
“協議條款是,如果請不到林秀晶,甲方有權收回投資。如果請到同級別的其他藝人,甲方可以選擇是否繼續合作。律師說,按照這個約定,他們的撤資是被法律允許的。”賀佳敏現磨了咖啡,熱騰騰端到王椽跟前。
“嘿,你還記得我隻喝現磨的呀,行。”王椽衝賀佳敏豎了豎大拇指。”法律始終是板起臉講的,沒到那一步,誰會去翻條款跟你一本正經地談法律?這些投資人是華柏投資的老客戶,與你們邵老板的感情不是一天兩天了,當初加盟個個也是熱血沸騰的,說變臉就變臉了,這中間肯定有問題。”
賀佳敏在沙發旁的椅子上坐下來,卻又很快站起來,高跟鞋在木地板上踏出一串噠噠聲,直到她在窗邊停下。邵華柏剛剛打來電話,說他馬上就回來,讓她先接待一下王椽。他去會徐自仁了,希望能帶回一點有用的信息。賀佳敏一麵微微探頭向樓下張望,一麵說:“是啊,現在就是在找問題。”說話間邵華柏的車突然出現又突然停下,眨眼間他就已經拉開車門跨了下來。賀佳敏淡淡一笑,眼角掃出一條漫長的尾紋:我的007回來了。
“沒有什麼,一進門邵華柏就說,“徐自仁退出純粹是因為資金出了問題。”他在還離了好幾步遠時就將車鑰匙扔到了大板台上,然後接過賀佳敏端來的咖啡,一飲而盡。
“常務副總的離職手續已經辦妥了。”賀佳敏見縫插針做彙報。直到昨天她才知道邵華柏在宣布公司放假之前偶然發現該副總有臥底嫌疑。那天他在長樂區一幢別墅餐廳的洗手間遇到這位副總,正要上前打招呼,卻聽到他一邊洗手一邊對著夾在脖子上的電話說:“放心吧,幾個投資人都已經開始行動,他撐不了多久了。”無論是不是邵華柏多心,事實上那幾天投資人的確陸續提出了撤資要求,而且,繼續放假的假諭也讓以這個常務副總為首的公司一幹人自動浮了出來。邵華柏找他們聊了聊,就像他預期的那樣,他們隻字不提,但統統在第二天遞上了辭職報告。
內憂外患,賀佳敏想不出還有什麼比這個詞能更貼切地描述當前華柏投資局麵的。
邵華柏對王椽做了個抽煙的手勢,王椽於是扔了一根給他。他在接的同時看了看賀佳敏。上次在片場她以為他會就此複吸,沒想到他居然一直堅持了下來,直到今天。看來是真的煩了。
兩個男人在四散的絲絲煙霧中沉默著,賀佳敏中間起身為他們加過兩次咖啡,還在離邵華柏很近的時候看了看他的衣領處,他進來的時候她就注意到那裏是空的,他沒有戴領帶,那個女人送的領帶,他終於沒再戴了——她仔細地又裝做不經意地看著,一再確認。
“我們的律師說,邵華柏空空的衣領帶給賀佳敏一陣欣喜,仿佛受到了鼓勵,她提出中止電影拍攝,“這個時候要麼趕緊另覓投資人,要麼趁損失還不大,趕緊全身而退,否則代價會更加慘痛。你們應該明白,在若幹投資人不明不白集體退場的情況下另覓投資人,幾乎是不可能的。”
“也隻是幾乎而已,說明並非完全沒有可能。他們不玩了的話,換個人玩嘍,我來,我一個人全部拿下。”邵華柏把煙按滅,似乎已經胸有成竹。
“你,自已,全部拿下?”王椽問出了賀佳敏同樣關心的問題。
“嗯,沒錯,我自己。”邵華柏轉向賀佳敏,“你馬上聯係一下交行信貸科,晚上我們請王主任吃飯。”
“你想幹什麼?”王椽問。
“貸款。”邵華柏環顧了下辦公室,最後將視線落在了正對麵的一幅字上,那是她前妻寫的:“戒驕戒躁”。她竟然寫著一手漂亮的毛筆字,這在他們交往之初,實在令他又驚又喜越發疼愛她了。
現在,他看著這四個字,突然大叫:“拆了拆了拆了,把那幅字給我拆了。”
賀佳敏咬了咬嘴唇,眼角微微現出尾紋。她噠噠噠走出辦公室,站在門口招呼外麵的男同事:“小張,還有小蔣,來幫個忙。”在等他們過來的那幾秒中,她體會出了一種強烈的喜悅。早該拆了,她想。
“你根本就沒事!”姚楓林一邊開車一邊嚷嚷。
楚晶窩在副駕座上,嘴巴嘟著,眼裏卻閃出頑皮。昨天晚上身邊的這個男人終於抱了她——她動彈不得,他將她換到後座——當他俯下身子托起她,當他的臉距離她的臉僅有一公分,當他們的身體有了重合,她貪婪地嗅著他的氣息,他事實上屬於另外一個女人的氣息那麼近地誘惑著她。到醫院後醫生做了簡單的處理,她的腰神奇地好了,可她根本不想這麼快就好,仍然裝做無法動彈。他就隻好跑前跑後為她辦理住院手續,留待觀察。看著他為她忙碌的樣子,她一時間覺得自己真的已經擁有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