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果說過,建築是凝固的音樂,是曆史和文化的載體,他是有靈魂的……”當小洋樓的前主人,一位上海老克勤依依不舍地提著他最後的行李離開這裏時,他無限傷感地向邵華柏講起它的曆史,並特別強調,“雖然你可能不高興,但這會是事實,我的靈魂與這裏同在。”
那是2000年,邵華柏走出校門沒多久就奇跡般地成為上海最負盛名的衡山路上這幢老洋房的主人。能在這個海派文化的薈萃之地置辦屬於自己的物業,邵華柏無比激動,根本無心理會那個小老頭的神神叨叨。
而今,雖然這幢房子還在自己名下,但邵華柏多少已能夠體會出它上屆主人離開時的那種心情了,一種生怕自己被曆史驅逐的恐懼,還有對身邊事件無法控製的自責。而在這之前,他對任何事情都是勝券在握的,仿佛生來就是為了飛行,為了超越,為了享受拾級而上、步步為贏的喜悅。不過也許這才是人生的真相,一種天然的平衡之道,迅速地收獲帶來迅速地失去。
關於邵華柏的資產積累實在是一段聽來令人咋舌的傳奇,當年有報社記者幾欲進行深度報道,都被他謝絕了。他清楚,在風起雲湧的上海灘,他不過是隻正在走上坡路的小螞蟻而已,故事本身雖然有讓人驚歎的力量,但更多的是偶然性,並不足以拿到太陽底下做標杆。而之所以說它有偶然性,因為在那個年代,沒有幾個人會想到房價會成為中國大地上最堅挺的陽線,陡峭昂揚,隻上不下。邵華柏當時也在那絕大多數沒想到者之間。他畢業後跟人合租房子,半年時間不到就因各種原因搬了三次家,他覺得這麼下去不是個事,於是在閔行區找到了一個房子,還價後50平方米的房子總價才15萬塊錢,首付3萬就能買到。那時候他的父親工傷致殘,剛剛得到一筆撫恤金,而他的母親很早以前就過世了,邵華柏於是讓父親把家鄉的房子賣掉,再加上撫恤金,湊了差不多五萬塊搬到上海與自己同住。僅僅兩個月後,他看到鄰居家門上貼出賣房公告,售價28萬。想到一轉手就能賺十幾萬,邵華柏心動了,也在自家門上貼出廣告。一個月後他如願以償,並很快如法炮製買了第二套房,轉手後賺了30萬。第三套第四套第五套……越做越大,到他找到衡山路這套小洋房時,已經積累了千萬資產。對於輕而易舉地扣開財富之門,邵華柏固然興奮,但也一直隱隱心悸,時刻提醒自己雖然暴發,但絕不能成“戶”。為此他從來不與人講自己的家業是怎麼創下的,倒是他的父親有次在小酒樓喝多了,鬧騰間嚷出自己的兒子是個千萬富翁,被臨桌的一位記者聽到並套出話來,才算有了第一個知道邵華柏發家史的外人。但這人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邵華柏在被他追著做專訪時給了他一筆封口費,算是封鎖了自己的過往。這之後邵華柏轉身離開了必須要一定背景支持才能做得更大的房地產業,在國外遊學了兩年後回國轉戰進入了他的專業領域:金融投資。華柏投資就此誕生。有資金,有專業背景,邵華柏的投資公司很快在上海有了穩定的客戶資源。然而,就像他希望的那樣,沒有幾個人知道他的發家史。過去和現在在邵華柏那裏就像一片正在生長的樹葉,下一秒的陽光或雨露隻降落在正麵,而背麵,永遠麵朝黃土,無人翻閱。
為了真正做到“無人翻閱”,邵華柏以從不約束他人換取無人約束,以從不過問他人換取無人過問,賺錢不計得失,做人自由自在。當然還是會有好奇心強烈者探頭探腦,他們無一例外找到的隻是一個模糊的說法:邵華柏具有海外背景。至於這個背景到底是什麼,無人能說得清。
在某個特別的時期邵華柏相當滿意自己具足如此的神秘感,譬如追前妻的時候,他偽裝成一個朝九晚五的小白領,拎著包穿過地鐵一號線衡山路車站,在那裏與漂亮的前妻一次次邂逅。而開車送他來的賀佳敏隻能充滿疑惑地看著他的背影,仿佛目送的是一個正在執行高級任務的特工。他喜歡被他們當做特工。財富能讓各種光怪陸離的行為變得合理,而隻有行為光怪陸離,才能證明他的財富來得相當容易。所以說,正因為他留給人們的印象不僅僅是商人還是特工,才能固著他們腦海中他並非白手起家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