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以後一直陽光明媚,季紋玉認為這是她的眼淚衝出來的。這話乍一聽有些瘋顛,事實上她從來就沒有這麼好過。當姚楓林說出那句話,她內心所有的焦慮和恐懼都消失了。她想起母親臨走前的話。
“如果跟楓林這樣的人結婚後仍會發生意外,那就是你的命了……”
——原來她跟母親的命是不一樣的。她抱住姚楓林,臉上的眼淚瞬間成了喜悅的淚水。淚水,這個隱藏在悲喜兩端的東西,在她的臉上交融了。他們就坐在車裏,緊緊擁抱著,她抱著他的頭,他抱著她的腰。
她問他那塊玉從哪裏來的。
“你爸爸給我的。”姚楓林說,“他回南塘了,叫我不要再去找他,還把這個留給了我,說如果牽牽扯扯是因為這個,那就不要那麼麻煩了,讓它們待在一起吧。”
季紋玉咬了咬嘴唇,眼睛看向那兩個仍然留在後視鏡上的東西,她那麼用力地去拉扯它們,想要解開,卻越是用力越亂作一團。”他告訴了你什麼?”她問。
“他說是他錯了,他背叛了你們,今天的一切果都是他種下的,他說對不起。”
這是父親第一次說對不起。季紋玉的眼淚又掉下來了,一點一滴落進姚楓林的頭發裏。
“楓林,季紋玉突然轉移了話題,“我不想做律師了,我是一個邪惡的律師,我拆散了那麼多對夫妻,我以為那是好的,而當我什麼也不做,結局才真正是好的,就像安雅夕他們。”
“如果你覺得做律師不再快樂,我支持你,你做什麼我都支持你。但是紋玉,不是因為你不夠好才不做律師的,是因為你不想做了,知道嗎,這件事是由你來做決定的,而不是這件事決定你。”
季紋玉撫摸著姚楓林的臉,笑著說:“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
然後他們就一起來到季紋玉的辦公室,在這個依舊陽光明媚的早晨。辦公室裏非常整齊,沒有一張紙裸露在外麵,全部裝進了它們該在的地方——季紋玉所認為的,它們該在的地方。筆、書、案卷、便利貼……一切都那麼井井有條。
“如果它們不回歸原位,我就會心慌。”季紋玉站在椅子上,想要去摘牆上的執業許可證。姚楓林趕緊上前一步扶她下來,自己上去了。他一麵伸手一麵轉過頭來問:“真的要摘?其實,它也有它該待的位置啊,就像我們倆,都還在原來的位置上。”
“我們倆?”季紋玉歪著頭,認真地看著姚楓林。這時候身後響起一個聲音。
“啊嗯……紋玉……”
季紋玉回過頭來一看,居然是石稚凡。好久沒見了,她似乎沒什麼變化,還是一身輕柔的粉色,小家碧玉。季紋玉趕緊擦了擦眼角,順手捋了捋頭發,說了聲是你啊。
石稚凡有一點點慌亂:“我路過,所以上來看看你。”
季紋玉上下看著她,看得她漸漸低下頭去,再一抬頭,眼裏浸滿了淚水,奪框而出的同時說:“陳光烈是個騙子!”
陳光烈,一個多麼遙遠的名字啊。
“來,進來進來,坐一下,喝點水。”姚楓林從椅子上跳下來,非常熱情地說。
“我被他辭退了。”石稚凡剛一坐下來就說,“就因為我給他的車載音響換了張CD。”
季紋玉雙臂抱在胸前,說:“其實,他能在你麵前演這麼久,已經很不錯了。”
“嗯?”石稚凡不明白這話的意思。
“當初他千方百計地想讓我接下賀序的案子,你就是他的一計而已。”季紋玉在她對麵坐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