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請問是廖警官嗎？”姚楓林手裏拿著便衣警察留下的紙條，上麵有一個姓和一個電話。石稚凡給他的時候特地囑咐說千萬別讓季紋玉看到，因為她本來是要扔進碎紙機裏的，被石稚凡接過來說我幫你吧。姚楓林衝她做了一個OK的手勢，他覺得石稚凡在這個時候回到季紋玉身邊就像是老天派來的，老天也不想讓季紋玉繼續痛苦下去。
他們坐到了一起。姚楓林說你們隻是例行公事對嗎，也沒想著這中間真有什麼事。
“一切還得看調查結果。”廖警官說話很謹慎。他用手搓了搓黑黑的臉龐，看樣子前一天沒睡好。
“這件事還能怎麼調查？”姚楓林說，“紋玉說她忘記了，如果她是事件的唯一目擊者，這件事還能怎麼調查？”
“問題在於，她不是。”廖警官說。
從房間裏出來，姚楓林直接打電話給楚晶。
“舉報信是你寫的吧，他問，“不攪出點水花你就不舒服對嗎？”
楚晶一句沒說就把電話掛了。
姚楓林繼續打電話：“出來！把事情給我講清楚！你為什麼要那麼幹！以前的事就算了，現在還把一個死去的人也牽扯進來，為什麼？”
“為什麼？你問我為什麼？當你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我媽媽在哪裏？在床上，動也不能動，她這樣躺了十幾年，十幾年來生不如死，誰關心過她？誰關心過她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說完這些，電話又掛斷了。
姚楓林對著電話沉默了半天，當他正要再撥時，電話卻響了，看來電顯是楚晶，接起來卻是另外一個聲音：“喂，你是她的什麼人啊？她現在情緒很不穩定，你快來看一下吧。”
“啊？什麼事？她在哪裏？”姚楓林問。
“醫院。她昨晚喝多了，被人送過來的，本來好多了，這會兒又喘上了，你快過來。”護士說了地址，匆匆掛了電話。二十分鍾後，當她看到姚楓林，第一句話就是：“你不知道她有冠心病嗎，這又是喝酒又是發脾氣的，能要她的命啊。”
楚晶躺在床上，佯裝睡覺。
看到情況並沒有自己想得那麼糟糕，姚楓林放下心來，問她要不要通知她的父親過來。
“通知什麼啊，家裏已經有個病人夠他受的了，你想讓他也倒下啊。”楚晶沒好氣地說。
姚楓林轉而問護士：“冠心病不是老年人才得的嗎，她這麼年輕……你們是不是搞錯了。”
“暴飲暴食、吸煙酗酒、長期失眠、缺乏運動，情緒不佳……你問問她，占了幾樣？昨天幸好被人發現得早……躺在馬路邊上……不然你現在根本看不到她了。”
楚晶翻了個身，背對著姚楓林，似乎他真的會這麼問她。
看著她小小的背影，姚楓林一時覺得這個家裏的每個人都生活得如此沉重和沉默，隻有楚晶是唯一一個願意發聲的人，卻走錯了通道。
楚晶在醫院裏住了一個星期，期間除了姚楓林每天過來陪她坐上半小時候外，再沒有人過來看過她。出院的時候姚楓林來接她——她原本背著自己險些丟到的小背包，一個人黯然地走出醫院，在門口看到姚楓林的車子開過來，她坐了上去，過了一會兒竟然哭了起來。
“你是為了她才這麼對我的吧。”楚晶拿過姚楓林遞上的紙巾，一把捂到眼睛上。
“為了你們。”姚楓林看著前方，有個年輕人在扶一位老人過馬路，他小心的避讓過去。接著改口說：“不，為了我們。你父母親、紋玉和我、還有你，我們。”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停了好一會兒，楚晶在眼淚慢慢變少的時候，突然說。
姚楓林在楚晶的指引下，一路開到離景區尚遠的南塘新區。說是新區，也是分新舊的，他們去的地方屬於新區中的老區，街道、樓房大都是上世紀八十年代建的，水泥路麵凹凸不平，四處可見堆積成小山包的垃圾。轉過一個路口，車子開進一個隻剩下兩根水泥柱把門的院子。
“就是這裏。”楚晶抬起頭來，慢慢走下車。
這是一個缺少打理的院落，雜草叢生。院子裏麵隻有兩幢樓，姚楓林跟著楚晶一起來到最裏麵那幢的第一個單元門口，樓道裏有些陰暗，牆角爬滿黑綠的苔蘚。整座樓的格局呈半回廊式，一半住家，一半是樓梯。樓梯很陡很長，一層大約有二十幾階。楚晶開始爬樓梯，走走停停，直到還剩下一層，她站在最底下一階，仰著臉往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