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八章 各就各位(1 / 3)

接到嚴教授的電話時,季紋玉正在看那兩塊玉。自從廖警官他們找上門來,她就恍然明白了,不管怎麼躲,去這裏還是去那裏,已經發生過的事情,那些令人悲痛傷感的事情,都不可能躲得掉。它們會跟著你,就像影子,你越跑它們追得越緊,而當你停下來,轉過身去,它們才會倏忽間逃到你的身後去。它們不會消失,但從此換了角色,從追著你到跟著你,你由此變得主動。季紋玉於是主動取出了那兩塊一直不敢正視的玉。

“日月同在,天長地久。”她很小的時候就知道父母各有一塊代表他們之間感情的玉,在楚晶的母親參和進來之前,季紋玉一直被他們感動著,覺得長大以後找老公就得找她爸爸那樣的。可是,一切都因為那個女人的出現而改變了。季紋玉撫摩著那上麵的圖案,突然想到,怪不得他們的感情命不長,日月本來就是一個白天出現一個晚上活動的,怎麼可能同在?可是,當她聽完嚴教授的電話,不由得就捂緊了手中的玉,聽著它們在手心裏碰在一起發出脆生生的聲響,她想,原來真的可以!

嚴教授說:“紋玉,你爸爸……他……走了……去世了,你快回南塘一趟!”

他們倆個,季月如和楚晉文,一前一後都去了那個地方,一個沒有人打攪,可以相親相愛的地方。

季紋玉在聽到兩塊玉碰撞的聲音後,如夢初醒般立刻彈起來,等不及姚楓林,自己開著車就往南塘奔去。直到車上了高速,她才打電話告訴姚楓林這一切。她說:“我……爸爸……”說得很艱難,“去世了。”

“啊?”姚楓林立刻說,“你在哪兒,等我過來”。

等到姚楓林見到季紋玉時,她正坐在他曾經去過的那個院子裏,坐在楚晉文跟他聊天時坐過的那把藤椅上。嚴知慧、嚴知明兄弟兩個一個跟她麵對麵坐著,一個靠在門上打電話。跟兩位長輩打了招呼後,姚楓林走到季紋玉身邊,蹲下來,揉了揉她的臉,說:“沒事,啊,沒事,有我呢。”季紋玉把手扣在他的手上,哆索個不停。

“還是關機。”嚴知明搖了搖頭。楚晉文出事後,他第一時間通知離開不久的楚晶,她的手機卻處於關機狀態,到現在也沒有開機。

嚴知慧歎了一口氣,正要說話,從裏屋走出一個女人。姚楓林的心顫了一下,以為她就是那個一直在躺在病榻上的女人。仔細一看,腰身肥胖,眼睛黑亮,根本不像個病人。

“這是我老婆,暫時過來照顧一下楚晶她媽。你們放心,以前老楚有個什麼急事,都是她來幫忙招呼的,知道該怎麼做。”嚴知明向姚楓林解釋道。”睡著了?”他問女人。

“嗯。”女人摩挲了一下雙手,安靜地站到一邊去了。

幾個人商量了一下喪事,一切談定後,嚴教授說:“這樣吧,你們先休息,有什麼明天再商量。小玉如果不願意住在這裏呢,可以去我家。”

“我們住外麵吧,這裏的客棧很多,也有比較熟的。”姚楓林趕緊說。

這一夜他們在南塘小記輾轉難眠。淩晨時分,姚楓林迷迷糊糊地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已是日上三尺,天氣好得讓人生氣,似乎有意無視著人間的這場悲苦。季紋玉不在身邊。姚楓林起床後前前後後地去找她,還跑到最近的一座石橋上四處張望。最後他折回客棧,找到手機後打電話給季紋玉。

“你醒了?”她說。周圍很安靜。這安靜讓姚楓林心生恐懼。

“你在哪裏?我去找你。”他很著急。

“不用,我隨便走走,一會兒就回去了。”她說。

掛了電話後,姚楓林向窗外看了看。河麵上波光粼粼,不時被遊船打破平靜。四周全是聲音,生活的聲音。這個時候還有哪個地方會那麼安靜呢。刹那間,他有了方向。

果然,在那個馬上就要折掉的舊院子裏,他看到了她。她坐在樓梯口,看到他走進院子,吃了一驚。

“你……”

“我來過這裏。”姚楓林挨著她坐下來。”楚晶帶我來的。”

“是嗎?”聽到楚晶的名字,季紋玉有一點尷尬。

“是。”姚楓林說,“你們都是受害者。”

季紋玉的心仿佛被刺了一下。

姚楓林握住季紋玉的手,說:“我們走吧。”

季紋玉輕輕搖了搖頭,站起來,一步一步往樓上走。直到還剩下最後一層二十幾級台階時,她停下來,頭仰著,手抓緊護攔,感覺它一點一點浸出了汗。四周開始鼓蕩當年的影像,仿佛一場3D電影,欲將季紋玉團團圍住。

“小玉……小玉……怎麼辦?怎麼辦?”媽媽雙臂伸得筆直,在那個女人滾下去之後聲音顫抖地叫季紋玉。她一定是想拉住那個女人的,甚至還伸出腳去包抄。當時季紋玉站在母親身後,那一瞬間的事她看到的隻是這個永遠定格的畫麵。緊接著一個小女孩子衝下樓梯,大喊:“媽媽媽媽……”

季紋玉捂住頭,痛苦地蹲坐下來。

姚楓林在她旁邊的台階上坐下來,輕輕撫摩著她的頭。

她說:“我一直認為她該死,我曾經做過很多陷害她的事情,燒她的衣服,在她們家門口堆玻璃片,在母親知道她之後,陪母親來羞辱她。我母親的想法比我更甚,恨不得將她碎屍萬段。可當那個女人從這裏摔下去,我們卻從彼此的眼中看到深深的內疚和強烈的恐懼。”

姚楓林拉著季紋玉,讓她靠著自己坐下來。說:“全部都是意外,你沒有錯。”

“不,我恨她,恨我父親,恨我。我所有的錯在於恨。恨絕對能讓人一步一步分裂,我差一點就瘋了。”

“沒事,現在不是好好的嗎。”他安慰她。

她轉過頭去,看著長長的樓梯,說:“如果我從這上麵摔下來,會有多痛?”

“不許你胡說。”他抓緊她的手。

“所以說,她黯然地轉過頭來,靠在他的肩膀上,說,“她即使再可惡,受到這麼慘痛的懲罰,也該一筆勾銷了。”

“紋玉,姚楓林把她的臉搬正,欣喜地看著她。

“沒錯,我想通了。”季紋玉說,在廖警官找上門來的時候我就已經想通了,隻是還沒有勇氣回來。誰知道這一耽誤,我爸爸他竟然走了。”她低下頭,眼淚順著就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