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女孩兒卻沒留下地址。我隻有繼續等待和企盼,等她來領回自己的飯菜票。直到來年開學,女孩兒卻依然杳無音信。那些在我抽屜裏沉睡了半年的飯菜票,開始一張張走到我的一日三餐裏。
一直到我畢業參加工作,女孩兒都再沒出現過。
9年後的一個冬天,我出差去北京,在火車上讀到報紙上一篇小文章,作者叫依萍。1986年,18歲的她離家到廈門集美打工,閑時到某專科學校找老鄉玩兒,讀到了那學校一個男孩兒的詩,很是喜歡。隨後,她開始收集男孩兒的詩,也漸漸知道了他為買詩集而餓肚子的事情。在離開廈門回老家前,她特意找老鄉兌了30元那所學校的飯菜票,用作抵押,從男孩兒那裏借回兩大本詩稿,抄在自己的本子上,然後再從老家將之郵回廈門。她希望,那遝飯菜票能當成“版稅”幫助那位願為詩而挨餓的男孩兒……
讀到這兒,我已無法繼續看下去了,心裏五味雜陳,眼裏濕乎乎的一片。下了火車,我第一件事就是給報社打電話,詢問作者的通信地址。編輯翻查了半天才抱歉地說,那位作者沒有留下通信地址,也一直聯係不上。我多想當麵對那可愛的女孩兒說聲“謝謝”啊。
許多年後,我重回母校,發現從前的那所食堂早已改用磁卡打飯了。看著一手拿碗,一手拿飯卡的年輕校友,我不由感慨良多。
也許和許多事物一樣,飯菜票很快也會成為曆史,並被人們淡忘了吧,但有些人有些事有些遺憾將永遠無法從我的記憶裏抹去,譬如那年女孩兒純淨的笑,譬如那遝1986年的飯菜票,譬如那珍藏心底的溫暖與感激……
有些人有些事有些遺憾將永遠無法從我的記憶裏抹去,譬如那年女孩兒純淨的笑,譬如那遝1986年的飯菜票,譬如那珍藏心底的溫暖與感激……
懷念14歲的一輛自行車
文/玄圭
詹西初一下學期轉到我們班上來了。他是在原來學校打架被開除後,轉到我們這個鄉下學校來的。詹西原本就背著不光鮮的過去,到我們班後卻還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成績差、扮清高、奇裝異服、特立獨行,但差不多所有的老師都包容著他。那時詹西在我們眼裏是異類,而他從落草我們班的第一天起,就似乎抱定了不與眾人為伍的決心。我們都很有“自知之明”,也沒有誰準備去“高攀”這個城裏來的人。
詹西有一輛黃白相間的山地車,據說還是從千裏之外的家裏托運過來的。有高高的座凳,車把矮矮的,並不高大的詹西跨在上麵,上身幾乎和大地平行。他騎車總是風馳電掣,像一尾受驚的魚在密密麻麻的放學人群裏麻利地穿梭。這是一個讓人生畏而又常被同學私下狠狠貶斥的家夥。
初二一開學,老師實行一幫一對策,倒數第一的詹西被分配給了第一名的我,他成了我的同桌。當詹西嚼著口香糖,將書桌拖到我旁邊的時候,我突然趴在桌子上哭了,很傷心很絕望。我的哭沒有任何醞釀過程,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原因。
班主任走過來安慰我:“斯奇,你是班長,應該幫助詹西。”我還沒說話,一旁的詹西卻發話了:“覺著委屈把桌子搬出去,我都沒說嫌棄!”哭歸哭,我是班長,應該帶頭承擔班上的艱巨任務,所以詹西最終還是我的同桌。但是我心裏暗暗發誓,寧願被老師罵,我也不會幫助詹西提高成績的,我巴不得他剩下兩年的所有考試次次都墊底。同桌三星期,“三八線”分明無比,從沒說過一句話。
有天下午,我穿著城裏的姑媽買給我的一件雪白的連衣裙,一整天都很是得意。最後一節課上了一半,從沒跟我說過話的詹西突然塞給我一張紙條:“放學後我用單車載你回家。”我的心突然怦怦地跳起來,14歲的女孩兒第一次收到男生紙條的心情可想而知。即使這個男生是我一向都鄙夷不屑的詹西。我不知道怎麼辦,動都不敢動。他卻在一旁“噗噗”吐著泡泡糖,見我沒反應又塞過來一張紙條:“我必須載你,放學後你先在教室坐一會兒,等人都走了後我們再走。”
剩下的半節課我內心充滿了極度的緊張和惶恐。心想:這個小古惑仔要脅迫我的話,我是一點兒轍都沒有的。何況我靠牆坐著,詹西坐堵在外麵,想逃脫都沒有一點兒機會。
放學了,同學們做鳥獸散,詹西一反常態沒有衝出去。我認為他要跟我說點兒什麼,但是他兀自趴在桌子上畫漫畫,隻是頭也不抬地甩了句:“再等一會兒我們走。”他說話冷冰冰的,語速又快,我不敢不從,怕今天得罪了他明天就遭到毒打。要知道他曾經聚眾打架連人家鼻子都砸歪了。
我們走出教室的時候,發現校園裏已經空無一人。詹西先在後座上墊了一張報紙,然後上前去支起車子,也不說話,意思是要我坐上去後他再騎上去。可是他的車子實在太高,我爬了四五次才爬上去。他戴上墨鏡,弓著身子,也不事先要我抓好就開始瘋狂地蹬車。我惶恐地問他:“詹西,你要把我帶到哪裏去?”他說了一個字:“家。”我的聲音發抖了:“誰家啊?”他的聲音提高八度:“廢話!難道我把你帶到我家裏去?”我不再作聲。車子拐出校門,詹西走的是去我們家的那條路,是一段小小的斜坡,詹西很賣力地蹬,我坐在他後麵,像一隻膽小的小老鼠一樣,連大氣都不敢出。作為一個14歲的鄉下姑娘,這種看不出理由和後果的事情,我還找不到方式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