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難喝的東西,為何他們一個一個都是甘之如飴?
月夕勉強伸出手,一把揪住了胸口,苦惱地抬起頭,望著趙括。他又驚又歎,望著月夕,眼眸裏笑意滿滿,嘴角連連抽動,卻又不敢笑出聲來。
他總是笑,總是笑,他平生最愛美酒與佳人,他同那些女閭的姑娘不曉得已經喝過了多少杯酒了。她不過隻是喝了一杯酒,便是這麼好笑的事情麼?
月夕惱怒地伸出指頭指著他,想要訓斥他一頓,可一張嘴一股冷風衝入胸口,胸腔內冷熱相煎,她頭一重心一慌,整個身子一歪,朝趙括倒去。
他想也不想,張開了手,將她接入了懷中。
兩人悄悄的,一句話也不說。油燈的燈芯越燒越短,油燈越來越暗,直至漸漸熄滅。可還有誰會去理會這將滅了的殘燈呢?
酒肆破敗,四麵灰塵,此刻滿屋卻充斥著輕盈旖旎。
他的頭磨蹭著她的發,貪聞著她身上淡淡的蘼蕪香,抱著她,聽到外麵似乎風聲漸落,又傳來有雨水灑落在地的聲音。
風雨瀟瀟,情亦瀟瀟。
月夕靠在趙括的懷裏,什麼話都說不出來。隻曉得自己的心越跳越快,幾乎要破胸而出,而腦子裏,亂得便似一團麻。
千頭萬緒中,眼前忽然雲開日破,她竟似瞧到了雲蒙山下的那顆梨樹。她站在那山道上,瞧著有人從樹下拾階而上。她心中又驚又喜,張口便叫:“你怎麼回來了?”
趙括一怔,低下頭瞧她,卻見她閉著雙眼,雙頰駝紅,淡眉輕顰,分明是因為這一杯酒已經醉了過去。
她醉了,是誰回到她的心中?
月夕隻覺得自己小心翼翼,等著那人到了自己身邊,她心裏有許多許多的話要問,可她終是隻低著頭,雙手緊緊揪著自己的裙角。
那人到了她麵前,問道:“月兒,再過幾日,你便及笄了?”
她“嗯”了一聲。
那人含笑望著她,半晌又道:“我剛剛收到消息,要去相助一人。不過……等到你及笄那日,我會來探你……”
“你要來探我?”她忽地眼睛一亮,滿心中都是歡喜。他走下幾步,竟又再次回身,摟她入懷,輕聲道:“我一定會來,你等我,可好?”
她仍是“嗯”了一聲,那人笑著在她的雙眼上輕輕一吻,才放開了他,下了山去。
她一直望著他離去。這人一身紫袍,玉冠高束,自然是她一直以來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可為何他的麵目霧霧蒙蒙的,總是有些瞧不清楚。
等他,還是不等他?月夕竟猶豫不下。她方才明明歡歡喜喜地答應了,可為何現在心中思來想去,總是覺得什麼地方不對?
又是什麼地方不對?
那一顆懸著的心,為何遲遲不肯放下來?
她腦海裏忽然一片空白,那人的身影也隨著消失,月夕心中一陣舍不得,忙伸出手,要去抓他。可突然左右兩軍衝出,一黑一青,短兵相接,旌旗蔽空,矢墜如雨;她扭過了頭,再回頭時,四方野火,青山血染,遠遠一人駐馬回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