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黨西麵惟有一座高山,不需辨認便可曉得那是霍太山。山路崎嶇,人煙罕至,道旁長草過腰,加上又剛剛下了雨,極是難行。天色陰沉,山風在林間呼嘯,實在有些鬼魅之感。
月夕沿著山路奔上山去,那道路東彎西曲,盤旋往複,到了半山腰上,兩邊便密密麻麻的盡是鬆樹。忽見眼前山路一分為二,一條大路向左,一條小徑向右,她想也不想,便朝小徑而去,不過片晌,小徑沒入了草叢中,前方再沒有去路。
可月夕仍是朝前而去,再行走了約一盞茶時間,轉過前方一道山坳,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顆碩大的梨樹。此時正是人間三月,霍太山山勢極高,天氣偏冷,這梨花樹竟然隻有花蕊,並未綻放。
梨樹是種在一麵峭壁的邊上。月夕用手在梨樹之左的石壁上輕輕撫摸,摸到峭壁上麵刻了八個古篆:萬物所出,造於太一。再往下摸去,下麵又是一行小字:莫入我門,難出生天。
她微微一笑,沿著峭壁,繼續向左而行,過了百來尺,前麵有一塊兩人高兩人寬兩尺厚的四方大石,貼壁而立。
月夕到了大石右側,伸手一摸,有一個環形缺口的小洞,她取下了秀發上的霜墨,往洞裏一插,恰好吻合的天衣無縫。她再伸指其中,帶著霜墨向左轉了三圈,又向右轉了三圈,隻聽到“嘎啦啦”的聲音作響,幾股細沙從石頭上流下,這塊大石竟然緩緩地向左移開,露出了一個約容兩人進出的洞口。
月夕拔出了霜墨還束發上,進了洞門。身後“嘎啦啦”的聲音又響起,這大石竟又緩緩右移,擋上這門。月夕正要前行,可未走幾步,忽覺腳下一軟,有什麼東西滿上了腳麵直至小腿,她頓時驚恐地叫了一聲“啊”。
“月兒……”身後立刻也有聲音驚呼著叫她,一條身影自洞外急掠而來,如乳燕投林般,從這即將關上、不到二尺的洞門空隙中竄了進來。
她還未看清楚來人麵貌,那大石已然將洞門掩上,洞內霎時一片墨黑,目不能視物。那人瞧不見了東西,不敢妄動,隻是輕聲叫道:“月兒,你可還好麼?”
月夕怔怔地瞧著洞門的方向,半晌才冷笑道:“你一直跟著我麼?”
那人微歎了口,沒有出聲。
“你怕我要做害你們趙國的事情麼?”
那人哂笑了兩聲,瞧不見他是搖頭還是點頭。
“你沒瞧見石壁上的字麼?”月夕語氣微緩。
“瞧見了,”那人隨意回答,又上前兩步,“可是受了傷了?讓我瞧瞧。”
“你別過來。”月夕冷聲阻止,“莫入我門,難出生天。你就不怕死在這裏?”
“螻蟻尚且貪生,我自然也怕……”
“那你還不回去做平原君的好女婿,進來做什麼?”
“我本不想進來,”那人沉默了一陣,低聲道,“可一聽到你的叫聲,便慌了。隻怕你出了事,再顧不了那麼許多……”
月夕心口猛地一跳,向那人望去。
她瞧不見那人的臉,可卻曉得他說的每一句話,都發自肺腑。從前他為救自己中了花五的毒時,也是一樣混不在意,說他的一條命不值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