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孤鴻知我意(1 / 2)

明月白露,光陰往來。

長平的烽火已經持續了整整兩年,跨入了第三個年頭。

秦趙兩國在長平各築營壘,各自囤積了三十餘萬的兵力。廉頗隻有苦守之力,王齕亦是進攻不能。雙方都想要打破這樣的僵局,可都無從下手。

這樣長達兩年的對峙僵局,讓秦趙朝局裏的每一個人都煩躁不寧;長達兩年的窒息壓抑讓兩國的士兵將士都身心俱疲;時間消耗著國家的財力人力與糧食,消磨著每一人的意誌,銷蝕著兩個國家的血脈精氣。

五月夏中。

渭水河畔灞橋邊上,近水之處,早已是遍地綠草盈盈,兩岸楊柳依依。

就是這幾日,秦國的鹹陽宮內,趙王派來的議和使者鄭朱來到。秦王召見了一次之後,便隻叫丞相範睢出麵去應付了。

趙王年青氣盛,終究是先熬不住;可秦王呢,他幼年登位,卻在自己母親宣太後的威勢下熬了整整四十年,熬到了太後死去,熬到了如今獨掌權柄。

這點時日,他熬得起。趙王越是心急,他便越是不急不慢。

他耐心地在等著白起。

沒有武安君,老而不死的廉頗將拘泥不化的王齕死死地扛在了長平。而這整整兩年,白起都遵照靳韋的吩咐,在渭水河畔釣魚修養,剛剛幾日前才回了鹹陽城。

他的病終於要好了。

秦國也實在是太需要白起重新出山了。

可若要白起再統兵,便要先安撫不安的範睢。應侯對武安君軍功的嫉妒,逃不過秦王的眼睛。

如何製衡這秦國最重要的兩個人,秦王一點都不著急,他還有一顆棋子:月夕。

月夕已經許久沒有去長平了,一心隻在灞上大營訓練飛鷹銳士,剛剛又被秦王召了回來。這樣的季節,她風塵仆仆地趕回,身上又髒又累,宣華宮裏若有一桶溫溫的水等著她梳洗,可該是多舒服的一件事情。

她不需想得太多,她曉得呂盈會為她準備好一切,然後站在宣華宮的殿前笑著迎她。月夕常常覺得自己有些虧待了呂盈,呂盈比她還要大上兩歲,這樣的年紀,便是宮女也都要準備著出宮嫁人了,呂盈卻陪著她守在宣華宮。

她不願意插手呂盈與靳韋之間的事情,可又不願呂盈這樣被耽誤著,她自己大多時間在外,也根本無法為呂盈好好謀劃將來。

好在靳韋自曉得了師父的死訊後,確確實實有些變了。他每月初一和十五都會來宣華宮,將武安君的病情告訴桑婆婆和呂盈,又托呂盈轉告月夕。

呂盈每月都會等著那兩日,翹首以盼。

而月夕,她也一直在等著什麼。可等著等著,等到的一直都是失望。久而久之,她也就習慣了,甚至連自己在等什麼都忘了。

若是刻意的遺忘,會將心裏的相思也淡忘了麼?

月夕趕回到宣華宮時,已經是黃昏時分了。殿前台階之下站了一隊士兵,大約五十餘人,一手持著火把,一手持著長矛,人人麵上都有些緊張凝重之意。月夕頓時覺得有些不尋常,下了馬迎向他們,高聲問道:“你們是什麼人,到宣華宮來做什麼?”

其中一人大概曉得月夕的身份,高聲道:“姑娘,宮裏發現了趙國的細作,靳常侍帶人在搜宮。”

“細作?什麼細作?不是說趙王派人是來議和的麼?”月夕訝聲道。

“詳細情況屬下不知。隻聽說幾個時辰前那幾個趙國使者在大殿向秦王辭行,恰被靳常侍瞧見了。常侍立刻見了應侯,說其中一人怕是細作,定要捉回去。帶人去捉時,那個細作已經不在趙國使者的隊伍裏了,有人說好像見到他入了宮。”

月夕頓時啞然失笑,這趙王倒也真是敢做敢為,竟然敢在議和隊伍中夾派細作。這細作所為何來呢?而且行事如此不密,竟然被靳韋認了出來。

“小師兄認出來了?小師兄總共也沒見過趙國幾個人,怎麼一個趙國細作反被他認出來了?”月夕腦裏不住地思索,突地念頭一閃,莫非是……

趙括,可會是他麼?

她的心頓時“怦怦”地跳了起來,不自禁的臉上全紅了,卻聽見台階之上,呂盈惶急著叫她:“月兒,你快來……”

她好像遇到了難題,聽到月夕的聲音,立刻求救。月夕隻怕呂盈出事,立刻輕輕一點,躍身飛上了台階。

靳韋帶了兩個人,和呂盈四人正正站在宣華宮門前。還有幾個小宮女,躲在宮門內,露出幾張小臉,對著四人指指點點。

“你膽子大了,忘了自己究竟是誰的人了?還敢袒護著外人?”靳韋瞧見月夕趕來,對著呂盈狠聲說了一句。呂盈漲紅了臉,既似畏怯又似羞赧,而靳韋卻是一副咄咄逼人之氣,右手高高舉著,正要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