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陽光正好,雪融了許多。太後派人來傳話,約我去陽春亭,而陽春亭並不在太後寢居附近。我囑咐了清月,玲瓏若是來了,讓她自己坐一會兒。於是便讓另一個宮女帶路去了陽春亭。
亭子建在一處假山上,視野極好,亭中並無人。我先坐下,支頤享受這難得的陽光。
“姑娘,有人來了。”一旁的小宮女小心提醒道。
台階處,果然一前一後上來了主仆二人。但來人並非太後。
前邊那人披了個黑毛滾邊狐狸大氅,一身淺色華服,隻是一瞥便讓人覺得氣質沉斂。走得近了,才發覺他年紀不過二十七八,眉宇間有股灼人英氣,雖不如無衣那般麵如冠玉,輪廓分明,自有其風雅。這人我自然是見過。
原來今日要見的,是雲絀。
待他至亭中,我起身行禮道:“小女見過大公子。今日大公子約小女至此,不知何故?”
“先坐。”
他屏退了仆人,神色頗為隨和地飲了口茶,引入正題:“想必太後已跟姑娘說過那件事了吧。”
我思索了一會兒,方想起他口中所說的那件事。
“我是大皇子,你是天女。都道得天女者得天下,不知姑娘打算如何幫我?”
“呃……”,我猶豫了一下,說實話,近日來我並未想過這個問題。
我的神情皆在他的預料之中,他沉了眼,把玩手中瓷杯,嘴邊忽玩味一笑。
“昨日,我倒是向太後提了個主意。”
“喔?”
“我同太後說,求父皇賜婚與你我,一來可絕了敵國奪取天女的心思,二來世子與天女結合,更能穩固人心。”
“什麼?”我難以置信地望著他,“你怎麼如此決策,怎麼也不過問一下我呢?”
“天女若一直是天女,這輩子注定要被爭奪,注定難以嫁到良人。若是如此,何不如嫁與我,至少我還能護你周全。不出意外的話,將來還可作一國之母。”
他的語氣很淡,像在說著最平常不過的事。寒鴉在枝頭亂叫,他的眼神擱了些涼意。
我迷迷糊糊回到天女閣,在這秋千上不知坐了多久。
“姑娘,你怎麼在外邊坐著?風這麼大。”清月急急跑過來,扶起我。
“呀!姑娘你手怎麼這麼冰涼!”,清月嚇壞了,趕緊擁我進屋。
我的眼前一直浮現雲絀那淡然瞥視的眼睛,以及他最後的話:“你以為你同無衣在一起,他不會成為眾矢之的嗎?”
我忘了,忘了我是個身份特殊的天女,冠在我頭上的是天下,是“得天女者得天下”。無衣不是世子,在這個宗法製的社會裏,我同他在一起,隻會給他帶來危害。
我怎麼忘了。
“玲瓏今日來了嗎?”
“來了。正在樓上睡午覺,說要等你回來。”
“那雲眠呢?他來了嗎?”
“聽說皇上召集眾皇子議事,所以十二公子未曾來。”
“是嗎?那他也不會來了。”我喃喃自語,有些片刻失神。
清月擔心地看著我,很是擔憂。
玲瓏睡得很熟,手中還攥著未完的荷包。我倚著窗,閉著眼。無衣他坐過這裏,他的肘支在這張桌子上,拂過他的發的微風從窗外吹入,帶著一些雪冷冷清清的味道,他的眉毛上會落著些雪,他向來不喜歡掩著窗。
我怎麼就忘了呢,我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