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湯國起芙鎮榮臨街拐角的那棵老榕樹下,仁心堂雙門大敞,門庭若市,人來人往,好不熱鬧。盡管位於鬧市區的正中心位置,可仁心堂卻依然沒有失了其作為醫館的嚴謹和樸素。老榕樹縫隙落下斑駁的日光,錯落地潑灑在仁心堂幹淨古樸的金字招牌上,紅漆木大門裏,求醫問藥的人進進出出絡繹不絕,就盼著這仁心堂能開出個好方子治好自個兒的病。當然,如果能夠碰巧得到於夫人的親自問診,那可就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天賜的運氣啊!
可就是在這樣一個名鎮湯朝的醫館麵前的空地上,懶懶地蹲著一個小地攤,攤麵上鋪滿了深褐色的類似於老鼠屎一樣的顆粒物,後麵置著一把躺椅,上麵閑閑地躺著位少女。少女身後是一幡素麻布,上麵端端正正寫道:“貨比仁心堂,才勝於文沁;一粒即下肚,包治你百病;諸君莫不信,一刻失千金!”末尾依舊是端端正正地落款——白大高人。
這於文沁,自然是於夫人的大名。白大高人?嗬!好大的口氣!直呼於夫人尊名不說,還妄自稱為高人?路人一是議論紛紛。其實這於夫人並不老,女醫師本來就難見到,更何況於夫人本來就漂亮,雖然沒年輕女子的姣好容顏但也有一番優雅風姿,想必其年輕時就是百裏挑一的美人。四十好幾了卻一直未嫁,謝絕了一個又一個的追求者。再加上診斷嚴謹醫術高明,又有一副好心腸,鄉裏都尊稱她為“於夫人”。如今看到這樣大口氣的地攤貨色,平日裏受過仁心堂恩惠的人都憤憤不平,意欲上前端了這個攤子。可是當眾人圍攏看到那地攤後麵悠閑躺著的那位少女時,卻又不知如何是好了。
那少女不過金釵年紀,正閉著眼睛躺在一張寬大如床的竹製躺椅上。一身藕荷色裙衫,印著明黃色的日光斑駁;長發稍束,發絲從竹椅的間隙散落下來。她的姿色並不見得極好,隻是那全身上下散發出的淡然從容的氣質,卻好似今日陽光這般清澈透亮。她單手支頰,右腿放在左腿上,胸口隨著呼吸一起一伏,似是睡得極為安穩,絲毫不擔心自己的藥被誰偷走。
正當眾人議論紛紛之時,人群中殺出一藍衣小廝,他看也沒看那淺憩少女,扒開人群張口就道:“喂!賣藥的!你這藥我家主子全包了,趕緊收拾包袱滾屁股走人!……”話說了一半,見到那地攤後的少女卻是怔住了。
過了一會兒,那淺眠少女才悠悠轉醒了。她微微啟眼,暗暗眼波中似有無限光華流轉,不過也隻是那轉瞬的一逝。少女軟軟地打了個哈欠,眼角斜斜地往那小廝身上一掃,那小廝便定在了那裏。
接著少女又極為隨意地伸了個懶腰,軟軟地趴在地攤上,伸出手指,百無聊賴地將那老鼠屎般的藥粒揀過來揀過去、揀過來揀過去。
正當小廝想要問話時,那少女便脆生生地開了口,看也不看他道:“跑腿的,我看你麵黃肌瘦,腳步虛浮,怕是昨晚縱欲過度,腎有所虧。可你依舊為你家那勞什子主子賣命,卻也是條好狗。本姑娘便大發慈悲,賞了你一粒藥去,也替你除了那不足之症。”說罷,兩手指輕巧一錯,便將藥粒“嗖”地彈進了小廝的嘴裏。小廝剛要脫口的話便被硬生生地堵了回去。眾人見這女子神色機靈輕誚,言語潑辣有趣,既駁了小廝,又沒失了麵子,一時間都笑倒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