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氣甚好,我難得起了個大早。守門的門子剛剛開門,我便溜了出去。
五月將盡,滿城披錦。清晨裏有幾分霧氣,並不冷,倒添了些霧裏看花的樂趣,連花香也不顯得豐腴。
桃花落,杏花正好,我一路尋花而去,卻不知不覺又來到那日的江畔。不過這一次,江心亭空落落,那個唬我一跳的和尚並沒有來。
“姑娘可是要坐船?”
江邊一個老船家朝我招手。
我指了指江心,“老人家能不能載我去那?”
老船家嗬嗬一笑,捋著胡須道:“如何不能?不過今日玉禪師興許來不了,姑娘還要去嗎?”
我臉倏地一紅,“我並不是……”
“老朽明白!”老船家哈哈打斷我,“快上船吧!晚些隻怕有別人家的姑娘要來爭搶。”
我被老船家催著登上船。
老船家樂嗬嗬地邊劃邊道:“姑娘看著眼生,許是慕名而來的罷?”
我搖頭道:“我確不認識這位玉禪師。”
一個風浪把我方才的話全部打入水底,老船家側耳過來,“姑娘方才在說甚?老朽耳聾沒聽見。”
我搖搖頭:“無甚。”
江心亭並不遠,才幾句話長短便到了。
老人家將我放下船,許諾我半個時辰後來接。
我站在亭中,地上的書卷早已收拾幹淨,不複當日枕經潑墨的情景。
我默默地望向遠江天際,一群沙鷗正從水上振翅高飛,驚起水花飛濺。漫天鷗鳴。
半個時辰後老船家果然如約來接我,隻是看到我一無所得的模樣,還是為我長籲短歎了一回。
我兀自笑笑。
第二日,我又來到此處,老船家依舊等在那,待看到我時,略愣了愣。
“姑娘,玉禪師與我說過,這幾日都不會來了。昨個怕影響生意故不曾明言,姑娘你今個回去便過些日子再來罷!”
我點點頭,“今日回去,確有些日子不會來了。”離大婚隻剩幾日,剩下的時間我隻怕得加倍學規矩。
老船家放下我,依舊同我約定半個時辰後來接。
我從隨身的包裹中拿出一張大條褥並一個引枕,鋪到寬闊的欄杆上。一切弄好後,我懶懶躺下。此時驕陽剛生,萬束紅光灑下,我自怡然自得。
從懷裏掏出一本書,是從太太處隨便拿的,並不知講的什麼。此時拿來遮在臉上,正是舒服。
忽然一股疾風襲來,帶著冷冷的寒星,落在我眼前。
我慌忙起身,顧不得掉落在地的書,一雙眼眼珠不錯地盯住麵前的沁雪寶劍。那劍寒光凜凜,似有吹毛斷發之利。
“是你?”舉劍人詫道。
我此時才有心情抬頭看那人,麵如冠玉,眸如星辰,灑脫俊逸,淩然出塵。尤其是,那永不離手的酒。
我忙跪地行禮:“小人見過王爺。”
北堂萱赫然收起劍,睨我一眼,道:“不是說在外我不是什麼王爺嗎,你這般名堂是作甚?”
我喏喏道:“不敢。”
北堂萱懶得理我,撿起地上的書,瞅了眼封皮,笑道:“《列女傳》?你這麼個小人兒,還讀這些?你也想當烈女?”
我腦子一懵,不知怎麼回答。
“其實這也不難,你若真想當,我封你便是。不過,這得拿你的性命……”
“小人不敢。”我忙磕頭道,“此書隻是拿來遮陽,小人並不是要作什麼烈女,請王爺明鑒。”
“哦?遮陽?將我大燮之經典如此糟蹋,你的性命……”
“小人錯了!小人、小人……”
“小人如何?”北堂萱興致盎然地蹲下身,一隻手點起我的下巴,細看了看我的臉,又一臉嫌惡地放下,“真醜!”
我訥訥道:“小人確實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