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問世間情為何物(1 / 3)

第四章詩詩:問世間情為何物當東方不敗的繡花金針刺入我的左胸時,我露出了我生命裏最後一絲欣慰的笑容。因為我死在我最愛的人的手下,從此以後我再也不用糾纏於愛與被愛、等與被等的遊渦之中。因為我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我看到了我的親生骨肉,那個風流倜儻,氣宇軒昂的年輕男子,他的頸項上掛著的那塊由三根粉紅色絲線係住的龍形玉佩是我親手為他戴上去的。可是我還是想對我最愛的人東方不敗說,教主,這輩子我愛你的,你不要有任何愧疚,我無怨無悔。我還想對最愛我的人明哲皇上說,皇上,這輩子我所欠你的,我來世再還你。我叫詩詩,認識我的人都說,我的名字與我的容貌一樣美麗,可是我卻有著並不美麗的命運。

我十六歲以前的記憶已經模糊不清了,而十六歲以後記憶卻異常清晰,因為這一年遇到了我這一輩子最愛的一個人,他叫東方不敗,我的人生因為他而發生了傳奇性的轉斬。

我原本是河北滄州一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住在深院裏,足不出戶,生活如一潭死水。因不滿繼母所謂的門當戶對的包辦婚煙多次從家中逃離,我厭惡繼母把我當做用來換取榮華富貴的砝碼,更厭惡那些整日遊手好閑肥頭大耳的紈絝子弟。可是我一柔弱女子每次從家裏逃離不到幾裏路就被壯實蠻橫的家丁劫了回去。當繼母第三逼我成親時,我於絕望之中逃到了黑木崖,我循著黑木崖的山徑吃力的攀向崖頂,我潔白的裙裾被鋒利的荊棘劃破了一角。我站在崖頂,萬念俱灰,準備像以往與我一樣不屈服包辦婚煙的貞烈女子一樣,跳崖結束我這毫無意義的一生。

原以產我會落在亂石堆中,腦漿迸裂,可是我卻落在了一個溫暖寬大的懷抱裏。我在半空之中恍然間看見一名男子躍上來,接住了我,然後旋轉了半圈,安然落地。我睜開眼,看見一副蒼然冷峻的麵孔,如山一樣鮮明的棱角,如鷹一樣銳利的目光,他的黑色長發和黑色長袍迎風飛揚,如此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與我以前見到的那些紈絝子弟有著天壤之別。我沉醉在他的懷裏,嗅著從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山岩氣息,希望永遠也不要醒來,就這樣被他抱著。我相信,在我落入了他懷裏的那一瞬間,我就已經愛上了這個與眾不同的男子。這種感覺奇妙而詭異,新鮮而刺激。我又驚又喜,淚如泉湧。

可是他卻放下了我,姑娘,你該走了。他這樣說,臉上毫無表情。

我驚訝於他竟然不問我為什麼跳崖就要我走,我的臉上呈現出一種痛苦的表情,喜悅之淚變成委屈之淚,掛滿整個臉頰。

你為什麼不問我為什麼跳崖就要我走?

天下沒有這麼多的為什麼,你知道的為什麼越多你就越痛苦。曾經有很多女子從這裏跳下來,你是第一個被我救住的女子。姑娘,你還是快點離開這裏吧,畢竟這裏不是你呆的地方。

這是什麼地方。

東方神教總舵所在地,是一個禁止女子進入的地方。

當我聽到東方神教這四個字時心裏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我是一個足不出戶的閨中女子,對江湖中的奇聞異事,聞所未聞。我不知道什麼是東方神教,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為什麼會禁止女子進入。我的眼淚仍在流淌,他看不見我的眼淚也不知道我的眼淚是為他而流,因為他背著我。於是我走到他的麵前,用我的眼淚告訴他,我已經無處可去,既然你救了我,為什麼不能留我?他看見了我臉上流淌的淚水,他的黑色長發與黑色長袍仍在風中飛揚,英俊的臉依然冷峻。隻是當我看見他的眼睛的時候,他的眼睛刹間彌滿了漫天飛舞的憂傷,那樣的憂傷讓我驚異也讓我心痛。我感覺到他的內心深處一定隱藏著一段不為人所知的如海似山般的情感。他看見了我的眼淚,他對我說,你先在這裏住幾天,什麼時候想走了再離開吧。

也就是這麼幾天,我卻永遠留在了黑木崖。

後來他告訴我他叫東方不敗,一個很具有英雄氣的名字。我並不驚訝,從我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他一直就是這樣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他還告訴我,他就是黑木崖的主人,東方神教的教主。我不叫他東方不敗,我叫他教主,這是一個柔情似水的女子對她心目中的英雄無限的愛慕與崇拜。

教主問我,為什麼有這麼多的女子跳崖。

於是我把我的故事告訴了教主。

教主聽完我的故事,飛身躍起,隻見無數根銀針從教主的衣袖中飛出,頃刻之間,黑木崖被削成了一根圓木。

從此以後,手無寸鐵的柔弱女子再也不會從這裏跳下來。

教主說完這句話又問我,姑娘,怎麼稱呼你?

我叫詩詩,教主就叫我詩詩吧。

好,等你想走的時候,我會帶你出黑木崖的。

我明白教主的意思,黑木崖已被削成了一根圓木,像我這樣毫無武功的弱女子插翅也難飛。其實我想告訴教主,我不想走,我想留下來,不是一兩天,是永遠,但我終究沒有說出口。

我就這樣在黑木崖住了下來,我住在一個美麗的閣樓上,透過閣樓的窗欞可以望見下麵一條長長的河流,河流上有一隻隻低飛的水鳥,沒有漁船,也沒有人影。閣樓上的一間廂房有一架古老的焦尾七弦琴,教主告訴我,這裏是他撫琴的地方。黑木崖是一個美麗而又安靜的地方。我一個人住在這裏,有空的時候我就會來這裏撫琴。我曾經有兩個很好的下屬,一個很會吹簫,一個很會彈琴,他們琴簫合奏的曲子天下一絕,可是他們都離開了我。他們說我變了,所以就離開我。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聽到他們琴簫合奏的曲子了。他們走後我就親自彈奏那首曲子,可是再怎麼彈奏也找不到他們琴簫合奏時的感覺。我彈不好,也沒有人陪我吹簫,我很想念他們。他們的名字一個叫曲風、一個叫曲沙。不僅琴彈得好,簫吹得好,武功在江湖上也是一流。他們現在隱居在沅水桃源,那是一個桃花盛開的地方,不食人間煙火,都是二十六七歲的年紀,這麼年輕就歸隱了。我既羨慕又驚訝。

長河落日時分,東方教主略帶傷感的口吻給我講述了這一段往事,然後問我,你可曾學過琴嗎?

略知一二,但是和教主所說的曲風、曲沙比起來未免捉襟見肘。

你可否為我彈奏一曲?就用這架琴。

教主想要聽什麼曲子。

你隨便彈奏一曲就行。

於是我為教主彈奏了一曲《梅花三弄》。這是我深居閨閣之中經常彈奏的一首曲子。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得人生死相許,我一邊拔弄琴弦一邊輕唱這樣的歌詞。也許我彈得不好,但我已經盡力了,教主聽了我的琴聲,說,我為你彈奏一曲,這一首曲子就是曲風、曲沙琴簫合奏的曲子,也是我最喜歡的一首曲子。我彈完後,你再為我彈這一首曲子。

教主開始為了彈奏曲風、曲沙的琴簫合奏曲,臉上的冷峻之色消失了,俠骨柔腸的風範一覽無餘。我聽出了這是一首隱士之曲,雖然看破了一切,卻夾雜著深深的無奈。一曲終了時,教主說,這首曲子的名稱叫《笑傲江湖曲》。隻可惜,這個世上真正能笑傲江湖的有幾人?詩詩,你現在為我彈奏這一首曲子吧。

我開始為教主彈奏《笑傲江湖曲》,雖然我隻聽了一遍,但我卻彈得非常嫻熟。這一點我心裏很明白,我似乎天生就有過目不忘的記憶力,教主的指法我一一看在眼裏,也就銘刻了心裏。

教主聽完我為他彈奏的《笑傲江湖曲》,眼裏閃現出一絲驚喜的光芒。教主說,雖然達不到曲風、曲沙合奏的那種境界,但你隻聽了一遍就能彈奏的如此嫻熟,實在是難得。如果你願意,我希望你以後經常為彈奏這首曲子。

教主,詩詩非常願意。這名話我幾乎是脫口而出的。是的,能為教主彈琴是我渴望的幸福,教主是我的救命恩人,又不嫌棄收留了我,更重要的是他是我心愛的男子。我願意為他付出一切,赴湯蹈火,也再所不惜,也就不用說為教主彈琴這樣的小事了。這幾日,我整天沉浸在一見鍾情的喜悅之中,這偶然得來的緣份,從天而降,我對上蒼對我的厚愛感激涕零。盡管這僅僅是我的一廂情願,教主也並不知道我對他的愛慕之情,但我仍然感到很幸福,隻要每天都能看到他,每天都能為他彈琴,我就心滿意足了。而且,終有一天我會親口告訴他,有一個女子已經愛上你很久了,她就站在你的麵前。那個時候,我知道我的眼睛裏一定噙滿了淚水,那淚水裏盛滿了我對教主地老天荒的愛戀。

以後的日子我經常練習這首《笑傲江湖曲》,因為教主喜歡,我希望我能把最好的《笑傲江湖曲》帶給教主。可是我練習得越久我越不滿意,可教主卻對我說我已經達到了最高水平,至於不能達到曲風、曲沙琴簫合奏的那種境界並不能怪我,那是我力所不能及的,因為曲風、風沙是琴簫合奏,而且是用內力操縱樂器的。那一瞬間我很傷心也很失望,為不能為教主帶來最大的滿足而傷心,為自己永遠也無法逾越那道鴻溝而失望。

我來黑木崖的第十天,教主在聽完我的琴聲之後,對我說,詩詩,你不想離開這裏嗎?

我以為教主又要趕我走,我當即就跪在教主的麵前,央求道,教主,不要趕我走。如果詩詩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你告訴我,我一定改過。隻請教主不要趕我走,我願意服侍教主一輩子!

詩詩,你不要這樣。我不想你的青春年華在這如牢獄一般的崖裏虛度。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

不,教主!我語氣異常堅定的說,詩詩永遠也不會後悔的。我已經長大,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我愛上了黑木崖的一切,愛它的山明水秀,愛它的鳥語花香。這裏沒有人強迫我幹我自己不願意幹的事情,我在這裏很自由。況且,詩詩還要為教主彈琴,彈一輩子琴!教主,你不要趕我走,好不好?

在我的哀求下,教主答應了我繼續留在黑木崖。

從此以後教主再也沒有提過要我離開黑木崖之類的話,隻是很明確的告訴我,我想離開的時候他一定會帶我離開。

在黑木崖最初的一段日子裏,教主並不讓我服侍他,也不準我進出他的寢宮。那是一個神密的地方,每次我思念教主的時候,我隻能遠遠的站在花圃中觀望,那座巍峨的寢宮飛簷翹角,綠樹縈繞。我隻能看到這些,我看不到裏麵,看不到教主,看不到教主在裏麵做什麼。可是我卻不敢走進一步,教主告訴過我,沒有他的允許任何人都不能出現在那座寢宮方加圓二十尺之內。有時候我站在花圃中間一站就是半天,癡癡的望著那座寢宮發呆,可是我從來有看見教主走出來,也沒有看見有人走進去,四周很靜,什麼都沒有。我不知道教主一個人在裏麵孤不孤獨,寂不寂寞。有一次我實在忍不住了,就越雷池了一步,馬上我就聽見裏麵傳來教主洪亮的聲音,詩詩,別再往前走了,再往前走就會有危險了。

教主,詩詩想你了,隻想看你一眼。

回去吧。晚上我會去閣樓看你的。

教主的話音剛落,兩個蒙麵刀客從天而降,斜斜的向那座寢宮飛去,我失聲尖叫起來。接著我就看見從寢宮的門縫裏飛出兩根銀針,鋒利的銀針刺入了他們的咽喉,兩名刺客還未來得及慘叫,就倒下去。

我驚魂未定,隻聽見教主又說,詩詩,回去吧。這裏是一個危險的地方。

是,教主!詩詩以後再也不敢了。

我退回了花圃。離開的時候帶走了花圃裏的花香,一群討厭的蜜蜂嗡嗡的圍著我打轉。我用衣袖揮打,結果我的手臂上起了好幾個泡,又癢又痛。這時,我看見無數根銀針朝我頭頂上飛來,頃刻之間,那些圍著我轉的蜜蜂一個不剩的全落了下來,我知道是教主幫我打掉了那些討厭的蜜蜂。

晚上,教主如約而至來到我居住的那個樓閣。皓月當空,樓下的河流泛金瀉銀,我在月光的普照下為教主彈奏完了那首《笑傲江湖曲》。

然後教主對我說,詩詩,你知道我為什麼不允許你進入我的寢宮方圓三十尺之內嗎?

詩詩不知,望教主指示。

那是一個充滿血腥和殺謬的地方。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有一些人死在我的銀針下麵,我不知道他們的身份,也不知道他們是好人還是惡人,但我知道他們冒死前來的目的,就是想盜取聞名天下的武學秘笈《葵花寶典》。那座寢宮裏隱藏了很多武學秘笈,每個人都想稱霸武林,每個人都想來這裏盜取《葵花寶典》,但是來這裏盜取《葵花寶典》的人沒有一個活著走出黑木崖。他們都死在了我的銀針下,《葵花寶典》是我的,誰也不能跟我搶,天下也終究是我的,誰也不能跟我搶。我不想你誤死在我的針下,所以沒有我的允許你以後萬萬不得再越雷池一步。

我答應了教主,但是這樣的日子對我來說也是一種煎熬。教主並不會每天都來看我,有時候是四五天,甚至是一個月。可我一日不見教主,就如隔三秋,相思之苦如潮水般的湧來。我不知道為什麼愛一個人會這樣痛苦。我覺得很委屈,卻無處訴說,我很想告訴教主,很想告訴他我我是多麼多麼的愛他,可是我卻沒有勇氣。愛要怎麼說出口,我不知道。每當我思念教主的時候,隻能一遍一遍的彈奏教主喜歡的那首《笑傲江湖曲》,我希望教主能聽到我的琴聲,能聽懂我琴聲裏麵熾烈而真摯的情感,然後教主悄無聲息的來到我的身後,輕輕的叫我一聲詩詩。這樣的情景為多次出現在我的夢中,隻是一次也沒有實現過。

我並不怪教主,畢竟我不是他的全部,而且我都沒有親口告訴教主我對他是怎樣的一種情感,盡管聰明的教主也許能察覺得出來。終於有一天,那是一個柳絮飄揚的日子,教主已經有一個月沒有來看我了,我泡了一壺茶給教主送去。我站在一棵櫻花樹下麵,我就不敢再往前走了,再往前走就是禁地了。櫻花樹上的櫻花一朵一朵的怒放,潔白如雪。我站在櫻花樹下深情的呼喚教主。我告訴教主我為他端來了茶水。教主聽到了我的聲音,卻叫我把茶放在那裏,等一會兒他自己來取。我聽了,心裏萬分難受,教主為什麼要這樣對我?難道連看他一眼都不行嗎?我沒有走,我不願意離去,我要等教主出來,好好的看他一眼。我就站在那棵櫻花樹下,望眼欲穿的等待著教主從他的寢宮走出來。櫻花一片一片的落下來,我始終沒有看見教主的身影。夕陽西下,群鳥歸巢,我有點累了,就把盤子放在柔軟的草地上,倚著那棵櫻花樹,不一會兒就沉沉的睡去。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月華滿天,我躺在孤清的床榻上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清冷的月輝灑進來,我看見了臨窗而放的那架古老的焦尾琴,我知道我依然躺在自己的閣樓裏。於是我再也睡不著,披了一件孔雀氅,走下床來,坐在琴前,用冰冷的手指輕輕的拔弄著冰冷的琴弦。當第一個音符輕輕響起的時候,我的一滴淚水掉落在細細的琴弦上,發出一聲特別的聲音。曾經的我深居在閨閣之中也是一個人,但並不感到孤獨,也沒有這麼多的淚水,現在心裏因為有了一個牽腸掛肚的人,思念他的時候就感覺特別孤獨,眼淚也常常不由自主的流下來。這樣的感覺既痛苦又幸福。

這個時候教主就突然出現在了我的身後,我聽見教主低沉的對我說,我把你抱回閣樓沒有離開,我想等你醒來,然後告訴你,我並不值得你為我這樣付出。這樣你痛苦,我也內疚。你明白嗎?

我以為我會聽到一句溫暖人心的話語,卻不曾想到教主對我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我心碎欲裂,在教主跨門而出的那一刹那,我叫住了教主。我跪在教主麵前,淚流滿麵的對他說,教主,你可以不愛我,但請不要阻止我愛你。教主,請你讓我留在你身邊,讓我好好的服侍教主。我不企圖什麼,我隻希望每天都能看到教主。教主,請你答應我這樣一個要求,行嗎?

教主沒有回答我,隻是對我說,叫我明天一早去他的寢宮。

教主走後,我一宿無眠。

也就是第二天我第一次走進了教主的寢宮。

我現在仍然記得當我跨進教主寢宮大門的那一刹那,我臉上的表情是如何的驚異。偌大的一個寢宮金壁輝煌,九九八十一根頂梁柱立在我的麵前,梁柱四周刻滿了密密麻麻的字跡。教主告訴我每一根梁柱都是一部深奧的武學秘笈。而寢宮的正前方是一幅巨大的壁畫,壁畫上蛟龍出海,紅日旭升。教主就站在那幅畫的壁畫下麵,臉色冷然的看著我進入寢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