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錦華說到做到,離去的背影高傲孤華,初萍歉然的表情隱在陰影下,作為主公信任的侍婢兼耳目,她必須盡忠職守,探知周餘的底細是她的義務。可是亂世總有能人異士,若周餘確實身份清白,那麼她行差踏錯,得罪了真正的貴客,則徒惹主公不悅,必受嚴懲;可若是錦華出麵,縱然使一些違背禮數的手段,主公礙於她父親張昭的麵子,頂多訓斥,不至重罰。這是初萍明哲保身的小心思。
周餘在院中散步,舒活筋骨,一會兒捶捶僵硬的背脊,一會兒捏捏酸痛的肩膀,望望幹淨的藍天,嗅嗅清淡的梅香,忽然想起宋媽那張塗滿脂粉的臉,心道被軟禁在別院也好,省得被捉去做什麼勞什子抱琴侍女,而且直覺告訴她那個所謂“抱琴侍女”的職業相當危險。
周餘百無聊賴,便自言自語起來:“侍衛孫湣、孫愨都姓孫,古代護衛隨主家姓很常見,孫公子的姓想來不會有假。‘主公’,倒是一個很值得玩味的尊稱,初萍下意識地脫口而出,看來定是約定俗成的稱謂。東漢末年的主公,基本都是割據一方的軍閥,姓孫的主公,又割據江東……”周餘忽然想到一個如雷貫耳的名字,她就是從他的墓旁紅梅穿越而來,難道這就是小說中常說的前世今生的牽絆?
“你唧唧咕咕什麼呢?”張錦華站在院門,桃紅色紗地的襦裙上繡滿了纏枝蓮花,當真是如花似錦,人如其名。可還是那番驕傲不屑的小姐樣子,令周餘無法喜歡。
不過不喜歡歸不喜歡,周餘還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日常揖禮,可錦華依舊不滿意:“怎麼不行大禮?”
明擺的得寸進尺啊,周餘不跟她一般見識,微微一笑道:“好好的小美女任性起來就不可愛嘍。”
“你放肆!本小姐還輪不到你來評價,你說,你到底是仲謀哥哥的什麼人?”言出錦華立刻後悔了,自己明明是來試探她的底細,怎麼反倒先透露出主公的名諱了。
周餘怔怔地望著錦華,仲謀哥哥,孫姓主公,果不出所料,在蔣山水塘救她的人,帶她回秣陵的人,贈她雪貂裘的人,失落血玉梅花墜的人,就是江東這片土地的最高統治者——孫權,孫仲謀!
張錦華沒料到周餘會一副驚訝不已的表情,拿出準女主人的威儀喝問道:“你偷竊信物蒙混進府,究竟有何目的?是圖謀錢財還是覬覦妾室之位?”
覬覦妾室之位?周餘撫額暗歎,小丫頭畢竟是小丫頭,眼皮子淺,便有心拿話激她:“孫權,他不是男人……”
隻見張錦華的杏眼要噴火了,周餘立馬改口:“孫權,他不是普通的男人。他首先是懷抱江東六郡土地、具有數萬精兵良將、欲與曹氏分庭抗禮的割據軍閥,即便你懷疑我的身份,揣測我的目的,也該往細作或是刺客的方向靠靠,難道我長了張勢利臉,不圖財就劫色?虧你一副世家小姐的打扮,說出的話一點都沒有深度,不過是一個沒長大的熊孩子,隻會裝腔作勢!”
張錦華是真惱了,從小到大都被人精心嗬護,何曾聽過這般無禮放肆的話,聲音高了八度:“你放肆!你知道我是誰嗎?”忽又察覺再說下去隻會被周餘知道得更多,立刻住了聲。
周餘倒很會煽風點火:“小丫頭,別老說‘放肆’,都聽膩了,換個‘大膽’、‘送死’、‘找抽’都可以的嘛,而且不是光靠聲音大就能壓人,要學會不怒自威,知道不?連父親的官職都不好意思出口,我是真不信你是世家小姐,瞧你衣衫華麗,估計也就是個巨賈之女,別騙人了,熊孩子。”
“你才是熊生的孩子!”激動的錦華上前一步拉住周餘的領口:“我名張錦華,彭城人氏,年十六,善製香,乃江東長史兼撫軍中郎將張昭的幺女,現有官牒為證,你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