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扮書生周旋保身(下)(1 / 2)

姒瑾的頭忽然如錐刺般痛,她知道定是又要想起什麼,隻覺天旋地轉,緊閉雙眼,咬著唇,倒在榻上,孫權見情況不妙,速傳了黃璡前來,又是施針,又是點穴,姒瑾顧不上耳邊紛擾,整個神智回到了以前,一段兒時的畫麵。

“阿瑾,我新學了一首詩,叫《泮水》,我念給你聽?”

“桓哥哥,人家這會正累呢。”

“哎呀,你起來,我們背靠背坐著,你就不累了。我一定要念給你聽。”

“為什麼?”

“因為這首詩有我名字的出處啊。”

“真的?”

“感興趣了吧,你聽‘濟濟多士,克廣德心,桓桓於征,狄彼東南’!”

“桓哥哥,有你的表字,子桓的桓啊,‘桓桓’,是什麼意思?”

“桓桓形容威武,這句話是說‘人才濟濟,天下歸心,威武出征,掃蕩東南’!原來父親對我寄予了這麼深的厚望,你別看江東那塊地現在是孫策猖狂,等父親統一了北方,揮師東南,一定會把姓孫的打得滿地找牙!”

“桓哥哥真有誌氣,桓哥哥長大後一定會比主公更加雄武!不如我叫你阿征吧,等下次偷溜出去玩,你就化名於征,桓桓於征,狄彼東南!”

“阿瑾,等我翻翻《詩經》,說不定也有你名字的出處呢!現在還累不累?”

…………

“姒瑾,頭疼得還厲害嗎?”

姒瑾睜眼見是黃璡,苦笑著搖了搖頭:“沒事,阿征呢?”

“阿征?”黃璡回首看了一眼孫權和周瑜,悲傷難抑的曹丕一個箭步撲倒床前,眼淚撲簌簌地落,一副你終於死而複生的感恩表情。

“阿瑾,你終於想起我了,於征來看你了,”曹丕的眼中陡然噙滿淚水,如泣如訴地回憶著那個夜晚:“你我分別經年,天可憐見,有緣在丹徒重逢。那個黃昏霞光萬丈,大江水流靜深,金山更是鬱鬱蔥蔥,猶如仙境。在下不才,詩興大發,隨口吟道‘餘霞散似綺,澄江靜如練’,你說‘似’字不好,要用‘成’字,我也性子扭,偏不依,就這樣爭執起來。你一氣之下騎馬跑了,徒把我一人留在江邊。哎,夜幕降臨,又沒有坐騎,我一介文弱書生,手無縛雞之力,走在陰暗的鄉間小路上,疲憊不說,更是著實害怕。後半夜,突然有軍士打著火把將我包圍,我初以為是打劫的響馬,心想小命休矣,被擄至軍中後才知道是孫將軍帳下,而你離我而去後又受了重傷。哎,我當時真是又急又悔,小小的文字遊戲,卻害得你重病一場,若沒有黃先生傾力救治,我定要追隨你而去啊。”曹丕越說越激動,越說越哽咽,情真意切得令孫權都不禁有些動容。

姒瑾怔怔地盯著曹丕,現在的他完全是一個絮絮叨叨、婆婆媽媽的柔弱書生模樣,睥睨天下的驕傲自信、玩弄人於鼓掌之間的陰險狡詐、數番表白的柔情似水都隱藏得一絲痕跡也無,演戲的功力真是無人能及。

好一番說辭,既嚴絲合縫,又合情合理。既為曹丕不慎落入孫權軍營設置了一個難被懷疑的呆憨儒生身份,又讓姒瑾再次與他的一切緊密聯係。牽一發而動全身,曹丕賭定了姒瑾會為自保而投鼠忌器,絕不會把真實情況說出,否則她也不會喚他“阿征”,而是“曹丕”。

孫權暗道,看來於征與姒瑾確為舊識:“三妹妹,既然你已想起於先生的名諱,並與他論詩江邊,可見記憶恢複了不少,那麼,可能回憶出你與於先生是如何認識的?於先生一口中原官話,或許,你曾去過中原麼?”

姒瑾知道孫權必有此一問,作為一個有正常思維的領導者往往對破綻會有更靈敏的嗅覺。曹丕拭淚的目光炯炯地望著姒瑾,在蔣山茅亭和丹徒江邊時他就已經分析地很透徹了,供出曹丕她無法立足江東,甚至是死,更會牽連家人和黃璡,而無論孫權采取何種措施對付曹丕,都有可能導致曆史格局的改變,目前的抉擇隻有一個,那就是瞞!

說多錯多,所以不如推脫:“我隻有在強烈的刺激下才能回憶起往事的片段,所以主公的問題我實在難以回答,若主公偏要個答案,我隻有逼著自己去想,但我有個要求,黃先生必須守在我身邊。”

“這是為何?”

黃璡回道:“啟稟主公,失憶之症不可勉強,若強行回憶,輕者頭痛欲烈,重者可神智混亂,咬舌自盡。”

孫權皺眉而語:“既如此,日後想起再說也不遲。”

周瑜的關注點卻是:“你怎麼會來丹徒?為何不在家靜候我歸來?”

周瑜關切的目光看得姒瑾一片心虛,總不能說曹丕約她相見吧?哎,隻得編個小小的謊話了:“我……我接到你的家信,一刻也等不得,所以想來迎你……還有主公……”姒瑾不擅長編瞎話,聲音有些顫抖,不過這自然的吞吞吐吐讓在場的人都以為她是因為思念而私自出府,因為私情難言而嬌羞不語。

曹丕心知已涉險過關,笑靨如花:“阿瑾,快快好起來,我們一起回秣陵,我聽說秣陵湖的荷花開得極好,我還要作一首《芙蓉池》給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