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國老雙眉緊鎖,唏噓長歎:“是啊,昨夜雨疏風驟,我輾轉反側,不得成眠。今晨靜坐,又有雨後鬆子打落肩頭,思來想去,定是你母親思念我了。我有意前往吳縣弘覺寺上香祭奠,祈福還願。”
“小喬願隨爹爹同去,一來可照顧爹爹舟車勞頓,二來也可解女兒思念母親之苦。”小喬緊緊依偎在喬國老身邊,楚楚可憐。
姒瑾攀住喬國老的手臂,撒起嬌來:“爹爹、姐姐都不在家中,我一個人多寂寞,我也要去吳縣,吳縣是伯言的家鄉,聽說那裏山青水淨,有最美麗的風景,也有最美麗的繡娘,好爹爹,你就帶我去吧。”
喬國老捏了捏姒瑾瘦削的小臉,搖頭歎道:“爹爹和姐姐不是去玩耍,是為著各自的心才去的。弘覺寺的木魚聲,誦經聲,青燈古佛,晨鍾暮鼓,法事香燭,你小孩子家心性,受不了那日複一日的清苦。不如乖乖待在府中,遵從黃先生的醫囑,好生調理身體。我們少則半月,多則一月就會回來。”
“可是,我還是想去吳縣,我一個人待在家裏,會無聊,會害怕,更會思念爹爹的嘛。”
喬國老聞此言甚是受用:“若覺得日子無聊,就去孫府串串門,找你長姐聊天,看看茹兒,爹聽說你和孫匡也很合得來,他的望江台據說很不錯。”
姒瑾忽然覺得她的爹爹雖不出門,卻盡知天下事,瞧他老人家笑得意味深長的模樣,似乎很清楚她在望江台徹夜不歸的事。
喬國老又說了一句更令姒瑾七上八下的話:“公瑾留在秣陵,瑾兒何須害怕?”
這就意味著她將有少則半月多則一月的時間與周瑜獨處了?姒瑾強作笑顏點頭道:“嗯,我聽爹爹的就是。”
孫將軍府,後花園。
侍婢們身著甲胄,分列於一個年輕將軍身後。那將軍發如墨染,膚如雪凝,身材高挑,雙臂修長,正搭箭彎弓,瞄準池塘對岸桃樹上碩大的果實。嗖的一聲,箭無虛發,桃子應聲落地,將士裝扮的侍婢訓練有素地撿起桃子。又是嗖嗖幾聲,更多緋紅色熟透的桃子落在草地上,速度之快、射擊之準令宮人手忙腳亂。片刻後,洗淨去皮的桃子已被切塊盛在盤中,有趣的是,每一個桃核都被箭鏃穿孔而過,無一例外。
“郡主的功力越發深厚,箭鏃今已能穿核而過。”身著胡服的女子將一片桃子送到年輕將軍的嘴邊。
“我的這點本事哪裏比得上主公呢?”話雖如此,年輕將軍的一雙杏眼卻難掩得意之色,她正是孫權的妹妹孫尚香。
孫尚香一邊嚼著香甜水蜜的桃片,一邊打量著她最寵信的侍婢:“董貞,雖然你穿胡服好看,但它到底不是漢家的正統服裝,在我麵前無他,在太夫人麵前千萬仔細,她老人家認真起來便是主公也得讓三分。”
“是,奴婢明白。胡服方便騎射,隻有在陪伴郡主您習武時奴婢才敢穿的。”
董貞的餘光瞥見桃林盡頭模模糊糊的人影,遂向郡主使了個眼色。郡主會意,拿起石桌上的寶弓,向桃林深處射去。
“啊!”一聲驚恐的慘叫劃破靜謐的後花園。
孫權大步流星地走過來,發現又是妹妹的惡作劇。侍衛孫湣的發髻被箭貫穿,很是狼狽,身著甲胄的侍婢卻在偷笑。
“還有沒有規矩!都下去!”孫權的斷喝無比威嚴,董貞帶領眾侍婢迅速退下。孫湣很有眼色,捂著搖搖欲墜快要散掉的頭發和其他侍衛也退到桃林之外。整個後苑隻剩孫權和尚香兩個人。
“哥,今天議事累不累?我給你射了桃子,快來嚐嚐可甜了。”
孫權一動不動地盯著她。
“哥,徐小宛給你煲了野鴨湯,要不要命宮人熱了端過來?”
孫權依舊不動聲色,胸口卻在劇烈起伏。
“哥,聽說謝夫人製了新曲……”
“孫尚香,你有沒有郡主的樣子?整天舞刀弄棒,滿口打打殺殺,哪有一點閨秀品格?”
“哥,你智謀過人,武藝高強,我作為你的妹妹要有乃兄風範,自然要與別家郡主不同。日後上場殺敵,我也可助你一臂之力。你怎能抹殺我對你的崇拜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