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狂瀾(1 / 3)

“思岩,元植呢?”佑婷走到思岩的辦公室,屋裏一片寂靜,空氣中擾動著一種困頓的氣息,思岩背對著她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窗外的景色。他的濃眉糾結在一起,一如她為他而糾結的心。

“大家都在找他。”思岩平靜地說。“早上,他和媽談話之後就不見了蹤影。”

“他知道了?”她問,心裏始終有不好的感覺。

“嗯。”他說。

“茂峰的事是他作了手腳?”

“依你的判斷呢?”

“我不知道。如果他要對方家下手了,何必等到今天?”

“他以前不是沒有做過這樣的事,隻是沒有得逞罷了。”

佑婷有些迷惘,她一貫不喜歡去分析元植,她隻習慣於去感覺他。

思岩轉過身來看著她。“已經不止一次了,從收購風暴開始,他不止一次想要對方氏不利。佑婷,你難道不是最清楚的嗎?你是第一個發現端倪的人,可你當時,卻沒有告訴我。”他的語氣還是溫和,即使是責備她他還是那樣溫和。

“我並不是有意要瞞著你……”

“我知道,我知道。”他語氣更加溫和,充滿諒解的意味。“我並不願意這是事實,可是,我找不到別的理由。除了我、爸和元植,絕沒有第三個人知道底價!你知道他有多愚蠢嗎?方氏就這麼被他害了,他還插到嘉樂那灘渾水裏去!”

“……也許,是巧合吧。他不會做那樣明顯的蠢事。”

“正因為顯而易見才能迷惑人。”

“不管怎麼樣,總要先找到他。隻要他願意放下仇恨,以後的事都可以從長計議。”

“是啊,總要找到他,他畢竟算是我的哥哥……”他歎了口氣,“他會在哪兒呢?你能幫我找到他嗎?他一向很信賴你。”

“好的,我盡量幫你找找看。”其實,她也一直心緒不寧,一直擔心著元植的下落才會來尋求思岩的幫助,誰知道誰也給不了她更多的信息。忽然想起一個地方,他一定會在那兒,因為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她的地方。

她飛快地開車來到海邊。果然,那輛黑色的法拉利正停在那裏。可是,車裏沒有人。她很焦急,這個有點乖戾有點冷酷的男子,誰能夠預料到他會有怎麼樣的反應呢?

她環顧四周,忽然看到一個黑色的身影正一步一步向海的中央走去。那個黑影越變越小最後竟慢慢地向水中沉去。她倒吸一口冷氣。

“賀元植!你回來。”佑婷在海邊大喊,但是海風瞬間就把她的聲音吹走了。“不要,你不要那樣傻。”她顧不得那麼多,立刻甩掉外衣也向海的中央跑去。冬天的海水好冷,可是她的心更加冷。他怎麼會那麼糊塗,這麼多年艱難痛苦不都度過了嗎,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怎麼會去自殺?她的心愈加收緊,她在海水裏拚命地遊著,在那蔚藍色的海水的簇擁下,腦海裏驀然閃現出過去和他的一幕幕。

三年前,在思岩的遊艇上她和他第一次相遇,他對她一見傾心瘋狂追求,不論她怎麼冷眼對他,不論她怎麼拒絕他,他都毫不氣餒。每當她為了思岩醉酒的時候總是他把她拖回家,每當她心情不好的時候都是他在一旁任她發泄,每當她遇到煩惱時總是他來為她設法解決。他為了她擋住從天而降的石塊,他為了她放棄生意同赴澳洲生活,他在她從夢中哭醒時包容地嗬護,他駕著馬車帶著她在澳洲莊園裏逍遙地馳騁,他把她所有的夢想和所有的喜好都銘記於心

……

和你一起在澳洲的半年真的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

如果傷害我可以減輕你的痛苦,我寧願遍體鱗傷。

也許你一生一世都愛著他想著他,可我,不介意退而求其次。

你是我愛的第一個女人,也是唯一的一個女人。

……

海浪的聲音漸漸淡去,他說過的話卻一句一句震蕩在耳邊。不要,元植,你不要死,我要你活著。她心裏隻有這一個念頭,於是就更加努力地往前遊去,她一定要把他帶回來。

可是她突然停住,左腿鑽心的疼。抽筋了嗎?怎麼會這樣,離岸邊已經很遠,她不可能遊回去,而且她也不能回去,因為他在前方,她必須往前遊去才能找到他。不覺中,身子有點下沉,她竟保持不了平衡。蔚藍的海水從四麵八方向她湧來,有一種徹骨的寒意,她已經嗆了一口水。莫非,救人不成反倒要先死去?

“救命啊!”一種害怕在心裏滋長,她有些絕望地呼喊,“元植——”

不一會兒,她感到海水在有規律地波動,有人向她遊來,那人拖住了她,一點一點的拖著她向岸邊遊去,她順從的摟住了那人的肩。

當他抱著她上岸的時候,她才看清楚了那人的容貌,高高的個子,健碩的肌肉,五官陽剛,棱角分明。

“元植!”她定定地看著他,“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麼擔心。你怎麼能這樣嚇我!”他的胸膛還是那樣寬闊而結實,他的步伐還是那樣穩健,一步一步走上岸,然後把她輕放在軟綿綿的沙灘上。她的目光落在他的右臂上,那條長長的疤痕赫然可見,那是為了救她而留下的印記,她情不自禁地抱住了他的右臂,讓淚水流在那條疤痕上。他也低下頭,用臉蹭著她的發鬢。

“你怎麼這麼傻?”

“嗯?”他有點懵,“什麼?”

“你不是想自殺嗎?”她有點迷糊。

他輕笑,仿佛她說了一句多麼傻的話。“我當然不是來自殺的,你忘了嗎,你曾經對我說,當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把自己埋在水裏,一切煩惱都可以忘記。”

她也笑了,仿佛他說了一句多麼傻的話。“那自然是指埋在浴缸或是泳池裏,怎麼能夠跑到海裏去呢,很危險的,你知道嗎。”

“你在擔心我嗎?”他問道。

她的笑容有些凝住,好像要認真地思索這個問題。

“算了,你不用回答我。”他別開頭去,還有什麼資格去奢望她的關懷?

“在剛才那一刻,很擔心你。”

他突然覺得百感交集,他已經決定遠離她的生活了,當然,當她的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他還是會奮不顧身,當她對他流露出溫存的時候他還是想要抓住那份關心。他愛她早已成為了一種習慣,一種本能。可是……

他們靜靜坐著,一起看那海天相接的景色。

“還在為了你的身世不開心嗎?”

“你也知道了?”

“之前就隱約聽到思岩和思境談起過。”

“嗬嗬,隻有我一個人蒙在鼓裏。其實有時候我也會想,我在商場上怎麼會那麼無情,凶狠,不擇手段——就像當年的方毅舫。原來我是他的兒子,真是諷刺。”

“有些事選擇不了的。比如自己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