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要出門?”童遙問。
“對,有事嗎?”童欣一麵圍著圍巾,一麵說。昨天和思境約好在一家西餐廳見麵,思境的神情詭秘,說是有重大的事情非要見了麵才能告訴她。
“沒事,當然沒事。”童遙悠悠地轉過身,此時電話鈴突然大響。
“姐,找你的!”
接過電話,原來是佑婷。“童欣嗎?你知道思岩去哪兒了嗎?剛才打電話到他辦公室,秘書說他昨天把公司的業務都交給別人代理,之後人就不見了。”
“我不知道,我沒有見到他。”
“怎麼會這樣?打電話到方家,說是昨天就沒回來過……他會去哪兒?”佑婷自言自語了一會兒,“那先這樣吧,我去找找他。”
掛了電話,童欣感到萬分不安,思岩會跑到什麼地方,為什麼不通知任何人就這樣消失了?很多天了,他們都未曾好好交談過,甚至,她一直都沒有好好關心過他。心裏有一塊巨石漸漸壓上來,好重好痛,不由跌坐在沙發上,頭腦裏空白一片,唯一確定的是,她要去找他,一定要找到他。
“姐,你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沒事,思岩不知道去哪兒了,我要去找他。”
她的語氣果斷,霍地站起身來給思境掛了個電話:“思境嗎?我突然有點事,別等我了,晚一點再和你聯係。”
“喂,我已經——”思境還沒說完,就隻聽到手機那端傳來的忙音。他想說他已經在餐廳定好了位置,隻等著她的到來。餐桌旁那車豔麗的玫瑰正肆意的開放,桌上那瓶上好的紅葡萄酒也在等著主人的開啟,白燭的火焰在輕風中搖曳,溫暖的燭火在他的俊朗的臉上滾出朦朧的暗影,溫柔流暢的鋼琴聲如泉水般丁冬作響,一聲聲敲進他的心扉。透過餐廳的白色落地窗簾,可以看到窗外那一抹殘陽在天邊欲落不落,一種落寞的感覺忽然在心靈的空隙裏滋生起來。
早在一周前,他就包下了整個餐廳,想要在今夜與她共進晚餐。
隻因為,今天,是他的生日。
而他,還來不及告訴她。
海竹寺的冬天有點蕭條。思岩沿著斜斜的山路緩緩而行,此番重溫舊地真有物是人非之感,上一次正是他和童欣剛剛決定結婚的時候,可是現在他們的關係已陡然直轉。元植的事、母親的病對每個人來說都是考驗,前一段時間總在醫院和公司之間奔波,很累,但至少心還平靜,現在,當一切可以閑下來的時候,心中的傷痕就開始隱隱作痛起來。又來到了石碑前,再一次看那熟悉的碑文:
“無咎無法,不生不心。
能由境滅,境逐能沉。
境由能境,能由境能。
欲知兩段,無是一空。
一空同兩,齊含萬象。
不見精粗,寧有偏覺。”
佛法博大精深,這麼一小段隻是滄海一粟,卻已值得人品味許久。文還是一樣的文,可是此番再讀竟是和上次不一樣的感受。想著自己在這世間沉沉浮浮三十餘載,最後卻發現什麼都是空的,原來以為那是真真切切的屬於自己的東西,一轉眼卻也煙消雲散。
“施主,因何事來此?”一位僧人走到了思岩的身邊。
“前來散心。”思岩也學著他的樣子做了個揖。
“施主有何苦惱?”
“人為何會有苦惱呢?”思岩反問。
“嗬嗬,”僧人一笑,“貪,嗔,癡都是人生苦惱的來源。尤以癡之一字,最是苦惱。”
“癡是好事,如何也會使人苦惱?”
“癡即執著,執著於權勢名利、執著於情感愛欲、執著於好惡成見,種種執著,令人深陷而無法自拔,患得患失,如何不生苦惱?”
思岩不語。
“施主可要注意天色,近來大雪封路,晚上下山的路不好走。”
“對了……”思岩抬頭問道,“不知道寺裏有沒有客房?”
“當然有。施主請跟我來。”他們轉身向寺院的後院走去。
“思岩!”突然有一個女子飛快地跑來,走近了,原來是佑停。“你果然在這裏,你這是要幹什麼?”
“先跟我來吧,我打算在這兒住幾天。”
佑婷抑製住自己的疑問,隨著那僧人和思岩走到了客房。僧人離去,屋裏就隻剩下他們倆。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思岩問。
“哦,我記得你曾經說過,向童欣求婚後就和她一起到這裏來遊玩,這裏有你們最美的回憶。”
思岩輕笑:“知我者佑婷也,永遠都是這樣。我不論做什麼,總逃不過你的眼睛,有時候你了解我的程度真是令我害怕。”
佑婷想笑卻又笑不出來:“你沒事吧?你和童欣之間的事情究竟怎麼樣了?”
思岩走到牆邊的竹椅上坐下:“佑婷,你告訴我,我是不是很愚蠢?我從來沒有這樣看不起自己。我以為自己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我希望我能少愛她一些。可我竟然做不到。”
“思岩……”走到他身旁坐下看著他的痛苦表情,佑婷又開始心痛。“別這樣,問題已經發生了,就好好的去解決。有些事,拖得越久越難以解決。不管怎麼樣都得有個結果,不管什麼結果都比沒有結果要強。”
“這是我沒有辦法解決的問題。她不愛我。”思岩把頭埋進手裏。
“思岩……怎麼能夠讓她這樣對你?”找不到可以安慰他的話,也許自己說什麼都是多餘的,唯一能做的隻是聽他訴說。
“我很傻對不對?我常常對自己說,忘了這段感情吧,從頭再來過。其實她並不好,真的,常常想她可能比你差很多,而且她並不愛我,可我就是做不到,從來沒有一件事會讓我這樣困惑。”
“這不就是愛情嗎?不知道她那裏好,可是偏偏喜歡她。每個人都會有自己不同的困惑。”
“勸勸我吧,勸我放棄吧。”
她苦笑,怎麼去勸他,如果她那麼超然那麼理性,她早就從自己的繭中飛出來了,她不會為他迷戀為他癡守那麼多年。佑婷轉過頭去看著思岩,那張她看了十年也不曾厭倦的臉。曾經,她的目光就停留在這張臉上,這就是她的全部,這臉,還是那麼英俊。
“你怎麼了?想分析我的臉什麼地方不協調嗎?”思岩問。
“不是,隻是想起很多以前做過的夢罷了。”
佑婷微笑著歎了口氣。“對了,你看看這是什麼?”她從胸前拉出一根小繩,小繩上掛著一枚裝飾品,像是紫色的玉。
“哦,我還一直想問問你呢,別人都掛水晶鉑金的項鏈,你怎麼偏愛這個。什麼形狀也看不出來,有棱有角的,是什麼?”
佑婷看著手裏這枚珍貴的飾物,往事就又浮現眼前。
那一次她去麗江遊玩,在一個古石店裏,看到了這枚紫斑玉,老板說這是屬於黑雲母化斜長岩,有王者氣質,可謂岩中之王。她立刻就出高價買下了,就因為這是岩石,帶著高貴氣質的岩石。原因如此簡單,可思岩卻參不透。
她也曾問過元植這個問題,元植一本正經地說,“這是一個小房子,這是屋頂、這是地麵……”她隻覺好笑,這和房子也差得太遠了吧,看來元植也是很有想象力的一個人嘛,不像表麵上那麼刻板冷酷,她當時就是這麼想。“這是我想為你打造的房子,以後我們一起居住的地方。”她愣住,不敢麵對他的表白,卻聽到他接下去說:“也許在你的眼裏,它代表的是一塊岩石,但是在我的眼裏,它確實是我要送你的房子送你的家。”心不是沒有波動,隻是習慣性的想要壓製住那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