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電影院,熒屏上的黑白影片還在演繹舊日情懷。
忽明忽暗的光線偶爾投照在童欣的臉上,思境驚異的發現她白瓷般的肌膚上有兩行濕濕的痕跡。遙記起過去他們看歌劇時她臉上無悲無喜的表情,不能相信一貫內斂的她會這樣讓淚水肆意奔湧。
熒幕上演的是《呼嘯山莊》,劇中人溫柔的聲音流淌在整個影院裏,是凱瑟琳的獨白:“在這個世界上,我的最大的悲痛就是希刺克厲夫的悲痛,而且我從一開始就注意並且感受到了。在我的生活中,他是我最強的思念。如果別的一切都毀滅了,而他還留下來,我就能繼續活下去;如果別的一切都留下來,而他卻給消滅了,這個世界對於我就將成為一個極陌生的地方,我不會像是它的一部分。”
並不是怎樣煽情的詞句也還未到高潮的時刻,但童欣卻遏製不住自己的淚水。她靜靜的坐著,任那溫熱的淚滴流成一條淺淺小溪,負載著心靈空隙中的莫名憂傷潺潺流動。
似乎有人說過,當某件作品引起你內心的某種共鳴之時,就會讓人感動讓人震撼。也許是的,童欣驚異的發現自己也在跟著熒屏上的人物輕輕的默念這一段詞句,仿佛這句子早已事先鐫刻在自己的記憶之中。
等他們從影院出來,已經日薄西山華燈初上。蒼蒼的暮色包繞在周圍,令心裏那點鬱結難解的愁緒困頓得更加濃烈。
“去菜市嗎?”思境伸出手去拉住了她,她的手還是如寒玉般清冷,而他的手仍然如春日般溫暖。
“好啊。”話音剛落,手機鈴聲不適時地響起。接完手機,童欣無奈的說:“華美召開緊急會議。你先買菜回家好嗎?遙遙感冒還很嚴重,如果我趕不及回去,你照顧她吃點東西吧。”
“好吧。”
把童欣送上車,思境獨自在菜市場溜達,目光掃過那些速食品,都不滿意。索性決定買些蔬菜親自做幾個小菜。拾起一根蔥綠的苦瓜,他的嘴角揚起一絲笑意,這姐妹倆,竟都喜歡吃這樣苦苦的東西。
“童遙,感冒好些了嗎?”思境提著一籃子菜進了屋,身後的寒風乘虛而入。
“好多了。隻是還有一點咳嗽。”童遙穿著粉紅色的睡衣,外麵披一件同色毛衣從臥室走出來,幫思境拉上身後的門。“姐呢?”
“華美臨時開會,暫時不回來。我們先吃。”
“吃什麼?”
“家常小菜,我來掌廚。”
“你會炒菜嗎?”童遙睜大雙眸,黑玉般的眼睛裏閃爍著驚訝的光輝。
思境笑而不語,兀自走進了廚房,拉開爐灶,嫻熟地擺弄起來。他確實是不懂做飯的,但是最近在童欣的指導下,廚藝突飛猛進。聽說大哥廚藝精湛,他想在這一點上自己也不該示弱才對。
“你先回房休息吧。”思境抬頭,剛好看到斜倚在廚房門口的童遙,先前停在他身上的目光被突兀的收回。
“哦,我想看著你做。”童遙微笑,接著又突然猛咳起來,那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臉上因為太用力而出現了兩朵紅雲。
她怎麼會那麼虛弱?思境關切地看她一眼,總覺得她像極了風中的楊柳,稍不注意就會被折斷似的。回想起剛認識她的時候,她是那麼羞澀靦腆不諳世事,可是如今,她變得沉靜幽鬱,像是綻放在暗夜中的丁香,在清淡月光下飄搖著,纖柔的身軀裏裝著與她的外表不相稱的濃重憂傷。
突然發現她的美是那種接近淒絕的美。瘦削的臉龐,精致的五官,蒼白的唇色,楚楚可憐我見猶憐。目光順勢而下,落在她左手的手套上,那裏麵隱藏著她的缺憾,而命運留下的那缺憾的一筆更增加了她的淒美。在這種思緒中,他的動作也變得逐漸沉重。
感覺到她漸漸走遠,思境用力翻了翻鍋裏的青綠蔬菜,那動作已是爐火純青。鍋內“轟”地騰起熊熊的火焰,儼然是大廚的風采。
平空裏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音,一回頭,驚愕的發現童遙已回到廚房門口,柳眉緊鎖,皓齒緊緊地咬著下唇,麵無人色。她手中的玻璃盤打落在地上,而雙手還保持著那個姿勢,回不過神來。
“童遙,你怎麼了?”
她拚命的搖搖頭,接著便跪到地下,埋頭收拾那滿地碎屑。一頭青絲擋住了她的臉,手在地上摸索、顫抖,很快那晶瑩剔透的碎玻璃片上就綻放開一朵朵紅色的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