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童欣在花台上專心致誌的擺弄著那盆紫羅蘭。
自己真不是個懂花惜花的人,一貫也不曾好好地照顧這盆花,誰想到它竟是那麼的富有生命力,經過一個冬季的考驗,那幹枯的葉叢中又冒出一點嫩紫色。
遠處的天空灰灰淡淡,像寂寞一般渺遠而不可捉摸,明明無風無雪,卻也舍不得放出一點晴光。空空洞洞的背景上連一片雲彩也沒有,但她卻仿佛看到了橫空而過飛機的影蹤。
“姐,你去機場嗎?還來得及。”她聽到背後傳來的聲音,拿著小鏟的手不由一顫,那鏟子在空中停留了片刻,才又恢複本來的動作。
“不去了,那是他的決定。”
她不想去機場送別,她知道他也並不希冀這最後一次見麵,這就是他們之間莫名的默契。
事過境遷了,就像一席絹紙上留下了墨筆的痕跡,不論如何努力也不能回複最初的素潔。其實他的心她都懂,不管分隔多遠,他們的靈魂始終會在天地間以同一個節奏律動,即使分開了他們也會像在一起一樣,這是她唯一可以為他做的。
未來的一切都未可知,她也不想去設計或決定什麼,就像遇到他的最初她所想的那樣“花開花謝是不由人主宰的”,在命運的齒輪裏轉得暈頭轉向,她已沒有天真的心情去規劃未來的際遇。
他會幸福的,自己也會,並且,她會永遠用同樣的心情地去愛他去想他,直到老,直到死。
“姐,你怪我嗎?”
童欣不語,嘴角有淡淡的笑意。“不,從來沒有怪過你。”
“為什麼?”
“因為你是我的妹妹。”她轉過身來握住童遙的手,“這一點你要記住,永遠不要懷疑:爸媽愛你,我愛你,阿非愛你,你死去的母親也愛你。所以你要開開心心的生活,要記得我們都在用心愛你。”
“我不值得你們愛。我是童家的禍害,我是童家的包袱,我害了爸媽,害了哥,也拖累了你。”
“你怎麼會這樣想?你不是包袱,你是我們心裏最珍貴的寶貝。”
“姐,為什麼你還要對我這麼好?我曾經那樣傷害你,誤會你。”
“遙遙,其實你那天說的話我反複琢磨過,我想你的一些話是很對的。你說我們在表麵上是很好的兩姐妹,可是實際上呢?我總是自以為是地想保護你,為你做決定,卻忽略了你自己的想法,我並沒有考慮過這些是不是你真正想要的。就像思境這件事,如果一開始我不是那麼武斷,如果我鼓勵你和他在一起,或許一切都不一樣。或者我的潛意識裏也並不願意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嗬,我想我一定也有著自私的一麵。”
“姐,你別這樣說了,我寧願你責備我。”
“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遙遙,我們應該學會遺忘,忘掉不開心的一切,我們還和小時候一樣。”
童欣把童遙攬進懷中,一如她們都還年幼的時候,她總愛這樣摟著童遙,自己儼然是無所畏懼的保護神。
“姐,我很想念我的母親。”
“我知道,過幾天我們一起去祭拜她,以前每次去,心裏總是期盼著能和你一起去的那一天。”
童欣想起了梨花,也想起了父親對梨花的感情,那算是愛情嗎?這一點或許是父親自己也沒有參透的。
父親和母親的愛情很真摯,而父親和梨花,也許是因為現實的殘酷,也許是因為世俗的不允,他們不曾談及愛情,但那種脈脈溫情縱然是穿過了時空仍然那麼真那麼純。如果不是刻骨銘心,父親不會在每個下雨的日子獨立窗前黯然失神,也不會在童遙的身上傾注自己滿腔的熱愛,更不會在每個清明時分默然地咀嚼著那兩句古老的詩詞。斯人已去,隻令生者神傷,當父親葬身火海的時候會不會帶著些許安慰呢,也許在天國他又可以見到那個給過他溫暖和信念的美麗女子,在那裏又可以看見她給與他的那個最慈悲的微笑。
思境靜坐在公寓裏,這裏的一切都被白白的紗單覆蓋。他撫摸著身邊的一件件物品,有些許不舍。
快要啟程了,他想從這裏啟程。雖然這裏沒有她的身影,隻有點點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