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蘇雲清為阿桃跳下去的那一刻,他忽然意識到,自己這好友公私分明的性子,或許不一定就都不可取。
他想通過阿桃爭得他的支持亦沒有意義。
自信,向來是王者的資本。
蘇雲清最終所做的選擇,他已經能看得到了。
……
阿桃沒想死,不過是氣。
相識快十年了。
他說不認識。
三個字,把兩人的關係拋得一幹二淨。
阿桃知道他會是未來的城主,知道他是另一個世界失。
知道他們不配。
可做朋友,總還可以吧。
他竟然說不認識,就因為那個女人有些微的不悅,他就說不認識。
耳旁呼呼的風響,身體的負重讓她難受的想要大叫,卻偏偏在肌體幾乎要被割裂的時候,他來……
那個總是笑的男子,那個單純得讓人牙咬的雲清,在她跳下之後,也跳下來了。
阿桃心頭劇烈地跳起來。
那個似要將她割碎的風被他擋在身體之外,阿桃終於好受了些。
她聽見他說,抱緊我。
手指呆了片刻,終於抱緊了他的腰。
那是阿桃第一次抱他。
也終於在那時候,阿桃知道那個陪過她數年的人,徹底成為了可以遮風避雨的男人。
蘇雲清功夫極好,從那麼高的觀月塔跳下來,落在地上也沒見晃多少。
蘇雲清抱著阿桃,一語不發地往回走,包子鋪早關了門,蘇雲清哼了哼,直接以輕功躍進去。
這個向來溫柔如水的男子,終於收起了他的笑臉。
阿桃心慌之餘,卻更憤憤然了,搞什麼,他氣?該是她氣好不好!
思及此,阿桃掙紮起來,從他懷裏逃開,“蘇城主要去哪兒?你我又不相識,你該走了!”
“阿桃!”蘇雲清口氣有些僵硬,“你……對不起!”
對不起1
對是這句話,初見時,她甩他一巴掌,他也說,對不起!
“蘇城主客氣了,你救我一命,我報答還來不及,怎麼說起對不起來了!”
“阿桃!”
風玲不是一般人,若讓她知道他們的關係,以她的個性,阿桃必然有危險。
她看不出來,他是在護她麼?
巧得很,阿桃果真就看不出來。
她又不認識風玲,怎麼會知道她是什麼樣的女子?
阿桃冷哼,“我累了,蘇城主快此回去吧!改日再來答謝你的恩情!”
累?
蘇雲清打量著她將醒未醒的模樣,累有空陪洛離去看月亮?
“怎麼,蘇城主要留下來?我沒有房間可招待你!”見他不動,阿桃冷漠地擺擺手,“快些去找你的美人吧,她該急了!”
“阿桃!”蘇雲清一手握住阿桃纖細的手腕,“我們……”
想要解釋,可風玲如今的身份,卻明明白白的是他的未婚妻。
他……不想騙她。
“我不會娶她!”
男子的聲音淡淡的,沒有了怒意,亦沒有溫柔,隻是淡淡的,卻堅定地看著她,一字一句。
阿桃圓潤的眸子眨了眨,繼而心口猛跳,然後,流出一躥口水來。
“……!”
“你說什麼!”
“我說……我不會娶風玲!”蘇雲清一臉黑線,卻不肯移開臉。
阿桃哦了一聲,扳開蘇雲清的手,“回去吧!太晚了!”
可蘇雲清是習武之人,還是將她後頭那些抱怨聽到了!
她說:你娶誰關我什麼事!
她又說:你最好騙我!
傻阿桃!
蘇雲清心口暖暖的,臉上再度掛起了溫柔的笑意。
他不會騙她。
那麼,就必須解決掉與風玲的事。
……
“啪——”
那是蘇夫人第一次打他。
寶貝得比命還重要的兒子,被自己打出血來,其滋味可見一般。
蘇雲清依然沒有晃一下,隻是看著蘇夫人,“娘,我要退婚!”
他與風玲沒有感情。
娶她,沒有任何理由。
“你……”蘇夫人氣白了臉,“給我一個理由!”
“我不愛她!”蘇雲清收起了那幅招牌笑容,“風玲於我,甚至不算朋友,我不能娶她!”
“感情是可以培養的!”蘇夫人循循善誘。
培養麼?
那他與阿桃十年的感情?
“不!娘,我這裏……已經裝不下了!”蘇雲清堅決地抬起頭來,“這一生,我要娶的人,隻有一個人,那便是阿桃!”
“清兒!”蘇夫人幾乎要氣瘋了,這個平日裏乖得很的好兒子,怎麼突然說出這麼多的瘋話,他到底是怎麼了!
“你是未來的城主,你的姻緣注定關係的鳳凰城數萬百姓,你不能這麼任性。”
任性?
蘇雲清苦笑,他任性麼。
沒有遇見阿桃之前,他甚至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一樣東西叫做錢。
他們都把他做未來城主,設計好所有的路,甚至還妻子,都提前選好。
可到頭來,誰還記得,他蘇雲清,是個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鳳凰城百姓的安危,自有人去扛,可阿桃……
蘇雲清閉了閉眼,不能想象若是昨晚他沒有抓住阿桃,會怎麼樣?
不。
蘇雲清痛苦看著蘇夫人,“娘,放棄吧,除了阿桃,我再不會娶他人。”
說罷,不顧蘇夫人的呼天搶地,毅然出了門。
砰——
身後,是一把木椅被擊碎的聲音。
兩個女人,眼裏的瘋狂纏綿在一處,讓人心悸。
“什麼……竟然是個賣包子的小丫頭!”蘇夫人一聽暗人關於阿桃的調查,氣歪了鼻子,這樣一個卑微的身份,竟然敢勾引她的寶貝兒子,簡直不知死活。
包子鋪裏,一日的包子再一次被搶購一空,阿桃坐在四方桌邊,樂不可支地數完銀子,又發了紅包。見洛離眯眯地看著自己,臉一紅,“你也要!”
洛離沒有說話。
“好吧,那分你些!”這些錢都是借他名字賺來的,阿桃也不敢太貪心,不甘不願地分出一兩銀子,“給你!”
洛離身後的文風不淡定地歪了下嘴,“阿桃姑娘,公子隻是餓了!”
餓了?
餓了笑?阿桃一臉黑線,慌忙起身欲奔廚房。
開玩笑,餓了誰也不能餓了財神爺。
“站住!”
包子鋪外,傳來一聲厲喝,緊跟著,一個衣飾華貴的婦人陰著臉走進來,跋扈地問,“你是阿桃!”
阿桃不認識蘇夫人,感覺至對方故意想要找麻煩,臉也不甚樂意,“夫人,包子賣完了,明日請早!”
她還要照顧財神爺呢,哪兒有心思理會這莫名其妙的女人。
蘇夫人卻氣紅了臉,從來沒人敢這麼無禮,竟然敢叫她明日請早。
“你是不是阿桃!”蘇夫人又問了一次,話裏帶著不可抗拒的威嚴。
阿桃沒有理她,將她上下一番打量,轉身就欲進廚房。
這個沒教養的賤人。
蘇夫人的高貴形象,顯些就要被阿桃氣得淩亂。
她一把揪住阿桃的頭發,將她大力地往回拉。
蘇夫人的力氣雖不大,可壞就壞在阿桃沒有任何防備,被她那麼一回拉,整個人跌在地上,竟撞上了一旁的桌角。
阿桃敏感地知道自己腦袋後頭流血了,可現下裏哪還顧得了這些。這個瘋女人,莫名其妙地跑進來問自己是誰,還推她!!!!
“你再推下我試試!”阿桃冷下了臉,腦後的傷讓她感覺有些暈乎乎的。
“賤人!”蘇夫人二話不說,抬手便給了她一巴掌,“叫你勾引我兒子,叫你勾引我——”
“娘!”蘇雲清失聲尖叫,奔過來製住蘇夫人。
娘?
阿桃微驚,繼而冷笑。
蘇雲清的娘,不就是城主夫人麼?
想不到竟是這麼個跋扈的女人。
微驚至鄙夷,這些神色並沒有逃過蘇夫的尖利的眼光,她憤怒地看著蘇雲清,“這個女人要長相沒長相,要教養沒教養,整個一賤人!你娶她與娶一個妓女有什麼區別!”
阿桃做貫了包子鋪的老板娘,顯些就忘了,自己是個孤兒。
孤兒或許好聽了,她以前被人家叫小乞丐的。
走街躥巷翻垃圾堆與流浪狗搶食,不是乞丐是什麼。
蘇夫人的一句話,喚醒了阿桃那些深藏的記憶,也喚醒了她的野性。
“賤人!”阿桃自地上站起來,“夫人這話,說得太不專業了!”
她冷笑,目光掠過蘇雲清,帶了些微苦澀,“誰說你兒子要娶我的!說不好,是我要娶你兒子呢!”
“……!”
“……!”
“……!”
蘇夫人這下真瘋了,抬腳就要踢阿桃,口裏不停地念叨著要殺了你這個賤人雲雲。
蘇雲清有些為難地看了眼阿桃,承繼便拉著蘇夫人走了。
由始至終隻當自己是根木頭的洛離輕笑一聲終於開口了,“你確定你要娶蘇雲清?”
阿桃沒有說話,似乎,也沒聽到他說什麼。
“阿桃!”洛離一聲驚呼,飛快地接住暈倒的女孩子,嗅到淡淡的血腥之氣,終於變了臉,“文風快去找大夫!”
……
阿桃傷的不算重,偏偏傷口是在腦袋上。
大夫包紮好後不敢數落洛離這麼個金貴的公子,把文風狠一頓數落:她的身體那麼脆弱,怎麼能受這麼重的傷,不要命了?
脆弱!
洛離抓住了大夫話裏的重點,皺眉問,“什麼脆弱?她身體還有問題?”
對方這麼個金貴的公子跟自己說話,大夫屁顛屁顛地把什麼都說了。
阿桃的病,已經十多年了。
先前窮的時候沒機會治,後來成了包子鋪的老板才去治,可疾症卻再治不好,隻能靠藥物調理。
前些年一場大寒,她舊疾複發險些沒命,後來去血失敗,便得了神經性敗血症。
這病最忌的就是大出血。
敗血症。
洛離看了眼床中的少女,微微歎了口氣。
想不到這麼小的年紀,竟然是個久病之人。
“那,還有誰知道她的病?”
“沒了!”大夫想了想,道,“我有勸她告訴親人朋友,可她硬是沒關係,還不讓我跟人說—哎……”
大夫說完,搖頭晃腦地背著藥箱走了。
阿桃的病,蘇雲清不知道。
洛離忽然有些同情起這兩個人來。
念及自己,不知身在何處的歌兒,一時觸景傷情,竟也沒了笑意。
再說蘇雲清,他送蘇夫人回府後蘇夫人一哭二鬧三上吊,蘇雲清左右兩難,總算暫時不去找阿桃為條件換得了蘇夫人的妥協。
暫時不去,那就足夠了。
風玲冷笑,與蘇夫人一合計,生出一條歹計。
這一年,蘇雲清二十。阿桃十七,都是如花似玉的年紀。
那時,蘇雲清還不知道,阿桃是個不能受傷的人。
洛離本欲留下幫幫這對苦情人,偏偏梁家生事,不得已,隻能留了自己的王室信物給阿桃救急。
阿桃沒見到蘇雲清,心裏本來拔涼,卻意外知悉,他病了。
一病兩苦。
阿桃早就習慣了蘇雲清相陪。
她想他。
瘋狂地想他。
為了見一見日思夜想的人兒,阿桃甚至沒有任何準備,就那麼混進了蘇府。
蘇雲清的院子很好找,可難辦的卻是門口那兩個守衛。
她沒什麼功夫,要想避過這兩個神像一樣的人實在不可能。
阿桃很愁苦,要是動靜太大驚動了蘇夫人,搞不好就沒命了,可蘇雲清就在裏麵,要她放棄,辦不到。
然而一番掙紮,卻讓阿桃碰到了讓她實在不知該如何應對的事。
戲文裏偷情的戲碼時有發生,可放在身邊,還是有些讓人受不了。
更讓人受不了的,是那兩個人竟然放浪形駭到了要要水池裏做……
她不過是想找個地方換下衣服,卻碰上……
阿桃嚇得躲在大石頭後麵動也不敢動一下。
水池裏的男女打得很激烈,那些浪蕩的呻吟阿桃聽得一清二楚。
嗚……
哦……
還有女人近似瘋狂的抽泣,“快……快狠狠地頂吧……來啊……啊……”
阿桃聽得口幹舌燥,未經人事的身體敏感地泛起潮紅,一股一股的浪流自小腹緩緩地上升。
她更不敢動了,這個時候若跑,必然會被發現的。
大石頭後的水池裏水聲漸漸小了下去,然後那些細細碎碎的聲音卻似乎近在耳畔。
阿桃嚇了一跳,心裏的好奇戰勝了道德所謂的羞恥,她從石頭後探出了腦袋。
看一眼,隻看一眼。
阿桃跟自己說。
沒想要,這一探出去,她卻嚇了一跳,原本在水裏運動的男女竟然打到了岸上。
阿桃的位置很巧,剛好能看到那個男子探裏女人的穴密……
阿桃沒見過情愛模樣,這一下,整個人都有些惡心起來,那裏那麼髒,那個男人竟然舌頭去玩弄,真惡心。
阿桃徹底地想要別開臉,可視線一動,嚇出一身汗來。
那個放浪形駭的女人,是蘇夫人。
鳳凰城的現任城主是個生意狂,終年不著家已不是什麼秘密,那麼那個男人……
阿桃死死咬著唇不敢吭聲,可那畫麵太過刺激,竟讓她兩眼一花,暈了過去。
……
蘇夫人惡狠狠地踢了一腳阿桃軟軟的身子,一邊攏衣物一邊咒罵,“賤人,竟然渾進蘇府來了!”
身邊未著寸縷的男子一隻手在她衣內把玩,一隻手將她五指放在唇邊吻了吻,眼角卻放光地停留在阿桃胸前。
“你打算怎麼辦?殺了她!”
殺了她無所謂,先讓他爽爽。男人腹誹。
蘇夫人冷笑著看了眼一隻手還在玩弄自己胸部一雙眼睛卻惡狼一樣看著阿桃的男人,露出個殘忍至極的表情,“殺她太便宜她了,我要讓清兒對她徹底死心!”
豪門生存,沒有心機最後必然會被吞得連骨頭都不剩。蘇夫人能夠穩坐城主夫人之位這麼多年,其手段,可見一般。
……
“你說什麼?小安死了!”蘇雲清不敢相信地拽住管家的衣襟,“你再說一次?”
“大少爺……”管家恐怖地低著頭,“安小姐的屍體……已經找到了,犯人……也找到了……”
“不!”
蘇雲清大吼一聲,拔腿就往蘇安房裏衝。
他的妹妹蘇安,是蘇城主酒後亂性的種,隻因蘇安的母親亡故,才將她接進蘇府。
蘇雲清永遠記得蘇安第一次見他時那怯怯的模樣,那麼那麼惹人喜愛。
他甚至發誓,永遠都要照顧好蘇安。
他是那麼的喜愛這個懂事的妹妹,怎麼會——
怎麼會死的。
當他拔開層層圍觀的下人擠進蘇安閨房中裏,整個人都傻了。
那個可愛的小姑娘,就算……就算她臉上有那麼長的傷痕,卻仍然那樣的樂觀的小姑娘,此刻倒在血泊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