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山水有相逢,昔日賣了雪豔的傅驚鴻也料不到有一日會要求了雪豔才能逃脫這牢獄之災。
溫延棋、毓秀郡主為免商琴多心,隻瞞著她說雪豔病了,開不了口說話,並不將雪豔的話告訴她。
七月流火,大牢裏傅驚鴻掐算著商琴的日子惶恐不可終日,商家裏商琴終於發作了,商大姑、商老太太急著叫人請穩婆、大夫。
商大姑親自在產房裏陪著商琴,見她咬著牙使勁,便心疼地落淚說:“好孩子,你喊出來,別憋著,將牙齒咬鬆了,就再沒地補了。”
商琴虛弱地一笑,“姑姑……生了三個……自然要聽姑姑的。”雖這樣說,卻依舊咬著牙不肯喊叫。
在床上扭了半日,商琴用上全身的力氣也生不下孩子,眩暈中聽見穩婆說她骨盆小了一些,不便生養,越發將全身的力氣積攢出來,聽著商大姑的話將那孩子往外推,推了兩下,人就像是死了一樣癱在床上。
商大姑著急地喊“琴兒?琴兒?”看她手腳有些發涼,便落著眼淚給她擦臉,問穩婆:“可能用擀麵杖去趕孩子?聽人說過有用擀麵杖將孩子從肚子裏趕出來的。”
穩婆忙擺手:“小的不會那些,用了傷了小娘子、孩子性命,小的一家老小就要喝西北風了。”
商大姑心裏幹著急,又叫人出去請商老太太請太醫。
商琴朦朦朧朧聽到商大姑的聲音,忽地就覺自己漂浮在水中,手裏依稀握著誰的手,用力去拉,隻見青絲、衣帶隨著水波蕩漾,拉近了一些,就見手上拉著的竟是傅驚鴻,水光中,隻見他的瘦瘦的臉慢慢變大,就像是被水泡的浮腫了,待還要再拉近一些,忽地水波一蕩,她的手就在沒有力氣了。
“驚鴻哥哥——”商琴低聲喊著,眼睛瞥向床邊,竟瞧見已經點起蠟燭了,身邊商老太太、商大姑哭成一片,還有個白胡子老大夫在她身上紮根。
“我昏多久了?”商琴低聲問。
“大半日了,快喝了參湯,等會子還要用力。”商大姑勸說道。
商琴聽話地被商大姑扶著喝參湯,等那老大夫出去了,略歇了一歇,隱約聽穩婆說不能再等了,便靠著高高的枕頭,聽商大姑說一聲用力,便用一次力氣,又有兩個經驗老道的穩婆在她肚子上按著幫著用力,掙紮了半天,商琴隻覺什麼東西從身子滑出來,看了一眼,沒聽到哭聲,身下臍帶還連著,便伸手去探,“姑姑,怎麼沒聲音?”
商大姑也急了,趕緊問:“怎麼沒聲音?”
一個穩婆去剪臍帶,兩個便忙去拍孩子,終於聽到哭聲,商琴鬆了一口氣,又聽商大姑說是個男孩,便閉著眼昏睡過去。
夢裏,商琴一直夢到自己在水裏漂著,隨著水波慢慢擺動蕩漾,手裏握著傅驚鴻的手,偏沒有力氣將他拉過來,等到耀眼的陽光刺過來,眼睛終於覺察到光亮,便聽一旁有嬰孩哇哇聲,還有商大姑、商老太太的啜泣聲。
“茝蘭竟然反咬一口,偏那何大文又死了,這樣鬧下去,就算是皇上也不能保住驚鴻他們了。”低不可聞的聲音傳來,商琴猛地睜開眼睛。
商大姑、商老太太並不知情,又絮叨了一些秀水村案子的事,關照碧闌她們好生照看商琴,便抱著孩子去。
商琴等她們走了才醒來,碧闌紅腫著眼睛給她斷水漱口喝水,“老太太說姑娘照看不了孩子,她把孩子抱走了。已經跟牢裏的相公說了生了個男孩,據說相公高興的了不得,給起了個名字叫秉元,聽說元字為首,是蟾宮折桂的蟾宮,將來指不定能高中狀元呢。”
商琴心想傅驚鴻若獲罪,憑孩子多大能耐也不能走科甲那一條路,麵上笑道:“他高興就好。”
“要不要將孩子抱回來給姑娘看看?”碧闌問,等商琴漱口,便拿了紅糖紅棗茶給她喝,又吩咐人去將燉著的雞湯端來。
商琴看了看自己的手,手上仿佛還在水裏拉著傅驚鴻一般,“不用抱來了。我坐一坐,還要睡。睡醒了再看。”
碧闌、朱軒兩個一頭霧水地聽她說,心想這新做娘的怎會不想見孩子?雖疑惑不解,但也不敢多問,隻滿口胡謅著孩子哪裏像商琴哪裏像傅驚鴻哄著她開心,又說了哪一日商闡的嶽父嶽母家來看新人的屋子等等。
商琴聽了就攥著被子睡了,歇了兩日還是懨懨的,終於才去看自己個的孩子,見了孩子,看他瘦巴巴的,便又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