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豔劇烈咳嗽兩聲,先嘲諷地想虧得她能對著自己的結發夫君說這話,隨後又想,她是豁出去來救傅驚鴻呢,就不知道,自己上輩子若遭殃,她會不會也這樣救他?
“你來,我給你書看。”雪豔拉著商琴向屋子裏去,才進門就被小海抱住腿。
“小海,這是你姨媽。”雪豔推了推女兒。
“姨媽。”小海仰著頭看向商琴。
商琴這才確定這小女孩兒是謝瓔珞生的,摸了摸她的頭,將手腕上珍珠銀鵝鏈子解下來,彎腰給小女孩戴上,“姨媽給你這個玩。”
雪豔又熱情地領著商琴進屋子,將自己寫的書給她看。
商琴打量著屋子裏空蕩蕩的雪洞一樣,不禁憐憫地看向小海,心想這孩子大了怎麼辦?隨即又想自己家裏還有官司,顧不得去管旁人的事了,接過來,見扉頁上寫著《滿堂珠玉》,想起謝家裏瓔珞、玲瓏、琉璃、璿璣,便猜到什麼事了,“雪豔公子,求你……。”
“你看,看完了,你就知道,那傅驚鴻不過是個可救可不救的人,他跟你沒什麼大關係。”雪豔說完含笑看著商琴,一口銀牙咬碎,洗了嘔血,但除了商琴,他如今還能求到誰?
小海難得遇見了一個親人,便好奇地圍著商琴看。
商琴為難地翻書去看,一頁頁翻過,雖心裏對那些事了如指掌,卻還是裝作滿臉驚訝、不敢置信。
“你看這個穆令,他本該叫做薛令。老來多忘事,我寫書的時候,才想起來,他曾帶著你我一同粘知了,你記得嗎?我忘了,你怎會記得?”雪豔自言自語地說。
商琴微微顰眉,終於明白院子裏的婆子雖被指使出去,但未必沒人盯著雪豔看,隻是,雪豔自言自語這些話,有意洗脫她也是再活過來的嫌疑……看見書裏雪豔寫著洞房花燭夜,雪豔心裏掙紮著她是妹妹又是仇人之女,便有意呀了一聲,急匆匆向後翻,想去翻太子的事,終於依稀有兩句寫太子的,卻寫著句“太子對安南伯說:‘你若當真對我忠心一片,便將我這膝下孩兒帶走,好生養大他,叫他成家立業。’”心裏狐疑得很,她雖對外頭的事不知情,但安南伯,是決計不會跟太子一路;才疑心是早先雪豔留下準備考研她的,瞥了眼巴著她手臂的小海,忽地心裏跟明鏡一樣了然了,知道雪豔這是要托孤,隻是不知道雪豔最後怎麼又挑了她;又將書本向前翻了翻,卻見雪豔隻有前麵的半冊書是真,後麵俱是胡編亂造,儼然是不肯叫人知道後半冊的事——料想,又是給“後來人”留下了餘地,免得露出什麼馬腳,又被人揪住“死後再生”的小辮子。於是作勢摸了摸小海的腦袋,“小海,聽姨媽的,去找方才跟我一起來的郡主。”
“郡主?”小海茫然地睜大眼睛。
“郡主是溫叔叔的娘子。”雪豔握拳咳嗽。
商琴看向雪豔單薄的身子,還有方才握著自己手時忍不住的顫抖,心裏明白雪豔怕是活不長了。
聽說是溫延棋的娘子,小海快步向外跑去。
“她大名叫做謝海音。”雪豔淡淡地說,又看了眼商琴,心裏惴惴不安,隨後又釋然,她也是死後再生的才最好,依著她那軟性子,絕不會虧待小海;至於傅驚鴻,傅驚鴻當初不離不棄帶著小妹投奔過來,可見他也是個恩怨分明、重情重義的人,不會傷及無辜。心內自嘲地笑個不停,竟然到了這地步,他開始讚賞起商琴、傅驚鴻連個了。
商琴等小海走了,將雪豔的書稿向案上一放,哀聲求道,“雪公子,我不管你為什麼喊我琳琅,求你救救傅驚鴻。”
雪豔隻是笑,看見了商琴,終於依稀想起自己上輩子在哪裏聽過傅驚鴻的名字了,原來,卻是在秦淮河上……淡淡地說:“聽說你夫君好能耐,連皇帝的麵都能見上,這樣的人,怎麼會死?”
“……雖不會死,但人在牢中,傷了身子的根本,遲兩天出來,身子不好了,那就是生不如死。”
雪豔對這話倒是感同身受,又是一陣鋪天蓋地的咳嗽後,說:“看明白了吧,書裏,你該是小海姑姑、嫡母的。你想救你夫君,可以,將小海帶出去養吧,能不能救你夫君,就看你有沒有能耐將海音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