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沉沉的天,風刮的很大,豆大的雨滴嘩嘩的打著,不時閃過的一道亮光,緊接著又是一道道轟隆隆的悶雷,多少都讓得這座遠在深山的村子顯得有些飄搖。
蘇雲坐在瓦舍門前的街沿上,一邊剝著籃子裏的豆豉一邊望著院子外麵那層層的山嶺上,被風吹動的樹木發出沙沙的聲音,掀起一浪又一浪的綠濤,搖動著整個山林。
腳邊的陶罐已經裝了一大半了,旁邊兩塊切好的野豬肉還放在盆裏。這是蘇雲一家晚上的食物。剝著豆豉的手不停,蘇雲的目光卻順著屋簷望向那遙遠的山林,怔怔的出著神,好似遙望,又好似回想。
蘇雲並不是這下溪村裏的人,而是在將近一年前被柳老漢從山裏背回來的,當時也大概像今天這樣的天氣,下著瓢潑大雨,柳老漢從山裏采藥回來還背回來一個人,這事兒在這不大的下溪村頓時就炸開了鍋。
當時蘇雲傷得很重,衣衫破碎,渾身是血。尤其是腹部、背部、四肢更有好幾處深可見骨的傷口,顯得觸目驚心。村裏湊過來看熱鬧的人都說這孩子怕是活不成了,柳老漢撿了個死孩子回來。唯獨柳老漢,他看蘇雲還有呼吸,又踏著泥濘、冒著大雨去請村裏唯一的老醫生,希望他能給蘇雲看看。
說是醫生,其實也就是在下溪村這樣的小地方,醫生姓餘,也上了年紀,因為行醫,頗有威望,所以村裏人都稱其為餘老。
餘老的醫術是家裏祖祖輩輩傳下來的,村裏人但凡是有個什麼頭疼腦熱,或者上山采藥,打獵受了傷都會找餘老醫治,所以在柳老漢看來,要說現在誰能救這孩子一命,那麼也就是餘老了。
待柳老漢把餘老從家裏請來,已是深夜了,雨勢早已漸漸退去,卻仍淅淅瀝瀝的下著。夜很黑,所有的蟲兒都仿佛消失了,唯有那下落的雨,敲打著房頂的茅草發出沙沙的聲響,襯托著這夜裏死一般的寂靜。
蘇雲被放在柳老漢家裏唯一的一張床上,柳老漢的老伴蔣老太太在邊上照料著。床上已經被蘇雲身上帶回來的雨水透濕了,許是血都流的差不多了吧,床上反而沒有太多的血跡。
餘老一進房間便發出一陣重重的歎息,入目的情況使他震驚,他行醫一輩子也沒有見過這麼重的傷勢,並且從那破碎的衣衫下裸露出來的傷口看,周圍已經隱隱透白,這是大量失血的狀況,若不是病人還有呼吸,再加上柳老漢的央求,餘老也許轉身就走了,畢竟在他看來這是不可能救活的了。
柳老漢說這孩子命硬,在他發現這孩子的時候就不知道掉在那裏多久了,周圍的土地都染上了血色,但是現在仍然還有呼吸。柳老漢認為這是孩子還在堅持著,他也知道現在這情況要救活這孩子不容易,但總是要盡人事的,至於最後他能不能活過來,還得看這孩子自己的造化吧。
於是在柳老漢的堅持下,餘老為蘇雲處理了傷口,又上了一些村裏的土藥,待到一切都收拾好,天已經快亮了,雨也徹底的停了,餘老臨走到門口,又回過頭深深的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蘇雲,似是有什麼話要說,卻終究隻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
就這樣,轉眼一周的時間就過去了,柳老漢上山采藥撿回來一個死孩子的事兒也已經在村裏傳開了,隻是所有人都認為這孩子不會在醒過來了,所以才稱為死孩子。
隻是,當村裏所有人都對這莫名其妙出現的孩子不報希望的時候,蘇雲卻真的醒了
剛醒來的蘇雲顯得很木訥,不說話,手腳也不能動彈,就那樣躺著。如果不是他眼睛睜著,不時還會有那麼一輪,估計任誰也不會相信這孩子是活著的。
自從知道自己救回來的孩子醒了以後,柳老漢每次上山總會想盡辦法打點野味回來,有時候是山雞,有時候是地鼠,隻希望為這孩子補充點營養。畢竟柳老漢夫婦也已經六十多歲了,而自己也沒有孩子,因此對這個自己一手救回來的孩子,柳老漢夫婦還是格外的看重。
蘇雲就這樣躺著,每天醒著的時候就怔怔的望著房梁,那溜黑的眼神中滿是灰寂卻又透出一股對於生的執著,這樣蘇雲在床上一過就是一個多月。
隨著時間的慢慢過去,蘇雲的傷勢似乎也在漸漸好轉,慢慢的就能下床了,但話語卻仍是不多。除了和柳老漢夫婦兩人有所交流外,蘇雲對村裏的其他人皆表現得很木訥。
村裏的人對於這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這樣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夥子感到分外好奇,許多人都想從蘇雲這裏知道些什麼,甚至在柳老漢夫婦哪裏旁敲側擊的詢問,但最終也沒有什麼結果。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的過了,蘇雲身體也在慢慢的恢複,並且時常也能夠幫柳老漢夫婦做些日常的事情,就這樣,蘇雲慢慢的融入了下溪村的生活當中,而村民們也對蘇雲這樣一個不知道從哪裏來又不愛說話的小夥子的存在感到習以為常了。
柳老漢夫婦對自己的百般照顧蘇雲是看在眼裏並記在心裏的,並且對於村裏的狀況以及柳老漢的家境蘇雲在這段時間也是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