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個小時的手術,古涵山一如雕塑般的坐在手術室門口,不動如山。期間,醫院下達了三張病危通知書,古涵山恍若未見,古楷無奈,通紅著雙眼,顫抖著手一張張的簽了下去。手術燈熄滅時,古隸一個起身不穩,跪趴在了地上。寸步未離的賀煥和古楷顧不上古隸,一人一邊攙扶著古涵山奔到了手術室大門口。陳醫生一臉疲憊的走了出來,衝著父子三人微微點頭,古涵山終於不支,身子一歪不省人事。
古楷和古隸忙攙扶著老頭,賀煥回手叫人,陳醫生顧不得站了十二個小時手術台的疲憊,忙跟著擔架把古涵山推到了欣然專屬病房的隔壁。陳醫生一邊安慰古家眾人:“歲數大了,體力不支,一定要靜養,但是不能再如此了,千萬要避免二次中風。”一邊繼續介紹欣然的病情:“欣然的求生意誌很強,幾次血壓驟降,都奇跡般地挺了過來。泊然,勸勸老爺子,欣然舍不得你們,他得挺住了。……雖然手術成功了,但是後期的排異期隨時都會出現危險。”看著古涵山床前,一臉悔痛莫名,沒有反應的古楷,歎息轉身道:“阿煥,老爺子歲數大了,這麼下去恐怕欣然還沒好,他先支持不住了。”古楷這才反應過來,掩飾般的擦著滴下來的兩行眼淚,給父親掖了掖被角,轉身緊握住陳醫生的手道:“陳叔,大恩不言謝。我安排一下,謝謝……”話未說完,手術前一絲聲色都不露的古大少,終於淚流滿麵。
賀煥看著古楷情緒起伏太大,上前扶住他對陳醫生道:“我們現在方便看欣然嗎?還需要做什麼?”陳醫生仔細囑咐了各項注意事項,看著古家眾人全都疲憊不堪,又細細叮囑了特派過來照顧古涵山的醫護組,轉身出門了。
古楷已經平複了情緒,深吸口氣,拍拍抱頭悶哭不已的弟弟,啞聲道:“精神點,欣然還沒跟你算賬呢,瞧你那沒出息樣。”古隸抬起頭,使勁兒搓了搓臉,邊哭邊笑道:“嗯,等小丫頭醒了,是得好好算算賬,他奶奶的,把她二哥耍得跟猴兒似的,不打她八頓,便宜她了。”說罷,不知是興奮還是痛苦,眼淚止也止不住。賀煥眼見這兄弟倆太過激動,老爺子還人事不知,自己手裏也一大攤子事兒,強迫著自己靜下心來,對著古楷一件件安排道:“給欣然準備的護工已經到位了,老爺子這邊我給胡伯打過電話,他已經安排人過來了。默然先盯幾天,公司那邊一攤子事兒,你抽空交代一下。我這裏……你放心吧。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會給你們一個交待。”古楷和古隸靜默了一瞬,古隸下意識的看向了大哥。古楷臉上的欣喜和後怕褪的幹幹淨淨,隻剩下一片殺機和凜冽,冷笑道:“要活的,怎麼能死了呢?我得讓她慢慢地後悔自己活過。”一臉冰冷的笑容。
小小在賀煥後備箱裏蜷了近半個小時,直到再無動靜,才別開後被鎖,悄悄爬了出來。一路急行奔到了大雜院。半年了,心心念念的家,日夜思念的阿晗,“我回來了。”小小捂臉痛哭,“我回來了,阿晗,阿晗,我可疼了,可害怕了,阿晗。”小小跌跌撞撞的往大門口跑去,所有的期待和支撐都在那扇門後。她想敲門,縮回了手,近鄉情怯般擦了擦臉,“阿晗會不會生氣,生氣就生氣吧,豁出去屁股讓他打一頓,阿晗,我好想你。”眼淚不停地流下,一滴滴的敲在大門前的水泥路上。小小強壓著雷動的心跳,一下一下的輕敲著門。一下、兩下、三下……寂靜的胡同、漆黑的夜色裏,隻回響著一下下規律的敲門聲,不停不歇,仿佛宣告著來客那不死不休的期待和堅持。不知道敲了多少下,門內依然毫無動靜。
小小慢慢感覺到冷,阿晗從不在外過夜,因為她在家,阿晗連十點之後回家都甚少。祁婆婆腿腳不好,九條哥雖然市區有房子也會經常回來,大雜院從沒有空過人。小小不敢想,執念般地一下下敲著門,輕敲、重敲、淚水崩潰而下,重重的砸起了木板門。門後的院子依然嘲弄般的毫無聲息。
“吱紐”一聲,隔壁院子亮起了燈,穿衣開門的腳步聲,大門打開,鄰居佟大叔的媳婦佟嬸子探出了頭來,看著曾經的小鄰居險些沒認出來。一臉吃驚的試探道:“小小?”小小回頭,忙奔到佟家門口,急切的問道:“是我,嬸子,阿晗呢?祁婆婆和九條哥呢?”佟嬸子看著一身漂亮冬裙、從頭到腳捂得嚴嚴實實的小小,不知是驚訝還是感歎:“哎呀,小小,你怎麼回來了?不是說你當了大小姐出國了嗎?”小小來不及細品這話,忙追問道:“嬸子嬸子,阿晗呢?”佟嬸子吃驚道:“阿晗沒聯係你嗎?哎呀,要說還是你們兩個小孩子有福氣,一個出國當了有錢人家的大小姐,一個當了大少爺,哎呀,光顧說了,天兒冷,來,小小進屋坐會?”小小徹底的冷了,阿晗,大少爺?他……也有家了?圍巾捂得嚴實的小臉滿是驚慌,急問道:“嬸子,阿晗走了?什麼時候?”佟嬸子倒沒多想,劈裏啪啦的說道:“不久之前,剛過完元旦吧。哎呦,你是沒見到了,那麼好的車,阿晗爸爸是大老板,對阿晗也是一臉的嬌慣呦。給九條和他奶奶塞了那麼一箱子錢,把阿晗帶走了。阿晗那脾氣你也知道,他親爸爸也不計較,隻摟著他腦袋親個沒完。街坊鄰居看著,這哪像爺倆,親哥倆都沒這麼親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