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故地(1 / 3)

初春的傍晚,古楷跟“曉然兒童白血病防治基金會”的外事部幹事開完會,一身疲憊地上了陳峰南的車。陳峰南看著難得撒錢被拒的古大少一臉的憋屈憤懣,忙目不斜視企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惜古大少不肯放過他:“問問老宅誰在?晚上回老宅。”

陳峰南默默地翻個白眼,每次涉及到小小的後事,古大少都要抽風數日:不是枯坐在東配樓對窗望月,就是徘徊在小小房外隔空對話,要不就是在老爺子當年督促他和表少爺的練武房十多種器械過一遍,什麼時候汗流的拖地水都省了,什麼時候抽風完畢。陳峰南等人每每在此時皆是“舉頭望明月,低頭看抽風;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古少抽風到白頭。”

陳峰南給老宅警衛處打完電話,一本正經地回頭道:“胡嬸在收拾大小姐的春裝,表少爺剛打過電話,他在鹿陽山下宴客,稍晚也過去。”

古楷揉了揉眉心,點點頭,陳峰南一腳油門,不再耽擱。

古宅大門正對主樓梯,古楷、陳峰南剛進客廳,看到樓梯西側跪坐在地,歪靠在樓梯扶手上的一比一真人比例仿真芭比娃娃時,皆是渾身僵硬,瞬時停住了腳步。古楷背著手,望著半垂著眼仿佛沒睡醒的玩具娃娃,臉色驀地蒼白如雪,陳峰南猛然退後兩步,捂著臉,死咬著嘴唇壓抑著驚痛。

胡嬸聽到腳步聲出來時,順著兩人驚詫悲痛的目光,看到了跟小小當年一模一樣姿勢的娃娃,心裏狠狠一疼,忙上前把娃娃抱走,歉意的道:“快十五了,給小小添了些春裝,明兒給她送去。大少爺,紅茶煮好了,待會給您送上去。”古楷望著空蕩蕩的樓梯旁,良久,輕點了下頭,徑直上樓了。

胡嬸回到小小的房間,把新添置的兩大包各式春裝,一下下熨平,放在了笑臉娃娃的衣物箱中,最後把欣然給小小買的剛才落在大廳裏的芭比娃娃平放在箱子上,紅著眼,輕聲道:“外套、內衣,小衣小褲,還有襪子都準備了,你個懶丫頭,就是天天不洗,也夠你穿兩個月了。欣然也沒見你喜歡過什麼玩具,給你定了個這個,過兩天倒春寒,冷了就抱著哈。”紅著眼,想起大少爺剛才的表情,再忍不住,淚如雨下。

前年年末,大少爺和表少爺統統出差,小小和欣然在家鬧翻了天。欣然嘴上不是小小對手,除了上手掐屁股以外別無他法,可又寂寞無聊,便每天纏著小小前後院東奔西跑。小小那野性子,偷偷陪了幾次後也撒上了歡兒,終於讓欣然不小心摔倒在後院階梯上跪滑了半米,膝蓋蹭掉了一層油皮。欣然忙囑咐自己和老伴,誰都不許告訴她大哥和身在B都的父親。自己兩口子也怕小小再挨狠打,便將此事瞞下了。誰知,大少爺還是知道了。

第二天半夜,大少爺跟欣然通完電話,便把電話打到了自己臥室,讓小小去聽電話。不知道了大少爺說了什麼,小小掛下電話時臉色煞白,自己和老伴怎麼問都不肯說,隻慢悠悠地褪下了睡褲,光著兩條小細腿,麵無表情地走到了大廳旁,四周搜尋了一圈,走到樓梯扶手旁沒有地毯的地方,咬著嘴唇,直挺挺跪了下去。還記得當時老伴唬了一跳,忙上前詢問,小小眼淚一滴滴掉,捂著嘴說不出話來,又怕吵醒欣然和值夜的下人,半天,才低低地說道:“大少爺罰我跪著,每晚兩個小時,不許,不許讓大小姐知道,大小姐膝蓋,什麼時候好了,好了,我才可以,起來,可以起來。”越說,哭聲越大,到底怕吵到二樓的欣然,挪了挪才幾分鍾就開始發僵的膝蓋,捂著臉抽泣出來。

自己和老板對視無語,看著小小那一副認打認罰,隻要不加刑便萬幸的樣子,隻好心疼地給大少爺打了電話,大少爺倒是耐心的聽完,最後道:“胡伯,如果小小還由著欣然性子來,我就把她送走。”自己和老伴知道“送走”是什麼意思,知道求情無效,隻能陪著小小每晚半夜在客廳寂靜的暖燈下罰跪。沒到兩天,那個孩子似乎看出自己給人添麻煩了,便早早地把欣然哄睡,把罰跪時間提前了一個小時,也讓自己和老伴不至於每天後半夜陪她熬著。小小每晚都是一臉的冷汗,嘴唇咬出一個個血口,歪著身子趁人不注意時在樓梯扶手斜靠一下,如此遭罪還擔心自己和她胡伯跟她受累。當時隻覺得,也許越懂事的孩子吃得苦越多。

第四天的時候,每晚都被小小攆走的欣然終於不耐,在小小房裏鬧騰著不肯走,欣然當時正換了新藥,副作用明顯,脾氣暴躁的厲害。小小不敢用強,也不敢說實話自己待會還要背著她罰跪,最後,淘氣孩子把不知從哪裏倒騰來的蟑螂模型放在了欣然枕旁。自己兩口子聽到慘叫聲奔過去時,欣然已經臉色蒼白,指著小小哆嗦無語。小小跪在床上,雙手合十,不停滴打躬作揖,嘴裏喊著:“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大小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您,您,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