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隻穿這麼點衣裳,叫人看見了隻道本王虧待你們似的。”他微微蹙眉。
碧蘿笑起來,回道:“我匆忙跑出來找王爺你,這才忘了加衣裳。”
他抬手便要把身上披著的裘衣脫下,碧蘿連忙阻攔,按住他的手道:“我不妨事的,原也是凍慣了的。王爺若真關心我,便速速隨我回屋吧,屋內生著炭火,暖和得很。”諸葛攸瞥了邊上的白羽萱一眼,沒有作聲,依著碧蘿的話便往回走,走了幾步後,又停下,回首再看,已不見了白羽萱的蹤跡,他微微一愣。
“怎麼了?”碧蘿疑惑。
“沒什麼。”他擺擺手。
白羽萱從那塊刻著“未名湖”的石頭後麵走了出來,凝視著諸葛攸的身影。那時她選擇跟著鍾離,那孩子拂袖而去,背影何其孤單,然而此時,眼見他身邊多了一個人陪伴,她心中寬慰許多。不過那個碧蘿,雖看起來溫和無害,然而卻總讓她心裏有些不安。
四周又恢複了死一般的寂靜。
忽然那湖水翻滾起來,卷起陣陣浪花,湖底竟似有什麼龐然大物在遊動一般!她微微退了一步,沉靜自若,沒過多久,那湖麵的波動便停止了,隻見自湖心處出現層層階梯,直連到湖邊。若順著這階梯走進去,隻怕要走到湖底去。她毫不猶疑地順著階梯走了下去,待她走到下麵後,那階梯便霎時間消失了,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這是那怪人這幾日的棲身之所,也是她夜裏的藏身之處。這幾日,她在這王府中四處遊蕩,茫茫然不知所措,那怪人也不幹涉她的行動,但一旦她試圖離開這座王府,便會被一圈熾熱的光芒擋住。那人也不說究竟想對她做什麼,她終於按捺不住,決意要找他問個清清楚楚。
湖底是一座地宮,雕梁畫棟,美輪美奐,宛若《西遊記》中所描繪的龍宮一般。然而這一切不過都是那怪人幻化出來的,隻要他願意,這座地宮也可以在一瞬間化為烏有。這王府中,任誰都不可能知道這未名湖下竟有這樣的所在。道路兩邊是發著瑩瑩光芒的水生植物,她一路前行,走到了那人房間。
門半掩著。
她遲疑了一下,推門而入。沒料想竟看到那人正伏在案上,一動不動。白羽萱微微一愣,躡手躡腳地走上前,難不成這人睡著了?她有些不敢相信,俯身一看,竟真像是睡著了。
看著那人臉上的麵具,她心中一動,這人從不以真麵目示人,這鐵麵具下的臉,究竟是如何呢?
雖戴著麵具,但看著他五官棱角分明,想來相貌不會差,卻為何要戴麵具呢?她意欲趁他睡著摘掉麵具一觀,然而又恐他是裝睡,若自己貿然摘了他的麵具,隻怕他雷霆大怒,登時便殺了她。要知道眼前這人可是曾被關在鎖妖扣裏的邪魔!回想起他掐住她脖子時的恐怖感覺,她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仔細一想,她頓時覺得後背發涼,這人法力高深,怎會任由她進了屋來卻毫無反應?若真是這樣毫無知覺的睡了,她要想殺他豈非易如反掌?恐怕他是故意為之。要是她真莽莽撞撞動了他,恐怕再無上次死裏逃生之幸了。她越想越覺得有道理,便退了一步,沉聲問道:“你何必裝睡?”
那人卻一動不動。她壯著膽子上前輕推了他一下,他卻仍然沒有回應。
難不成這人就這麼毫無防備地伏在這案上睡著了?
白羽萱心中一喜,也許這正是窺探他秘密的好機會!她倒要看看他麵具下究竟是張怎樣的臉,興許能揭開他身上的什麼秘密,若能拿住他的把柄,也許她就能離開這裏了。她打定了主意,便探手要摘那麵具——
誰料想,她的手剛剛碰到那麵具,那鐵製的麵具登時就變得灼熱如火,於刹那間褪去了黝黑變得赤紅一片,她的手指疼得鑽心,想收回手,然而那麵具仿佛有什麼魔力般緊緊吸住了她的手,一時間疼痛難忍!
眼前的畫麵逐漸變得模糊起來,不多時,白羽萱的眼睛已經什麼也看不見了,耳邊隻剩下烈烈風聲。除此之外,就是死一般的寂靜。
指尖的疼痛漸漸消失了。
然而風聲不止。肆虐的風刮得她雙頰疼痛,如刀割鐵刮,鼻端隱隱竟有些腥甜之氣,她心跳如雷,雙目緊閉,一時之間竟然不敢睜開眼睛。
待她終於鼓足勇氣睜眼一看,眼前情景幾乎要令她暈過去。
這是一片難以形容的境況。
烏雲密布,時不時有雷電飛速劃過,劈開雲霧,仿佛要將天幕撕裂。放眼望去,遍地都是殘肢斷臂、血流成河,竟看不到一個活物。她的裙擺已經被鮮血****不知是誰的鮮血,是一個人的,或者是多個人的。就在她的腳邊便躺著一具屍體,她被嚇得退了一步,然而卻又踢到另一具屍體!她慌忙避開,心中惶惶然,這是什麼地方?她怎麼突然又到了這裏?
任何人待在這裏,都會被這裏巨大的壓抑淒涼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