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那片殺戮場……實在是太可怕了。
與那焚天約好了，她心頭懸著的一塊石頭才落了地，稍稍舒了口氣。離明日子時還有很長時間，也許她該去看看那個少年，這一次，她要向他道別。
白羽萱早將這王府逛了個遍，諸葛攸風寒初愈因此幾日來多是在休息，她便輕車熟路摸到了他的臥室。因為是魂魄，她徑直穿過了緊閉的房門進了屋，諸葛攸正躺在床上，麵容沉靜，似乎睡得很香甜，碧蘿坐在一邊，替他掖了掖被子，動作輕柔細致，唯恐吵醒了他。她起身，看了熟睡中的少年一會，這才退了下去。
而白羽萱此時正被一盤糕點吸引了目光。
這糕點被做成花瓣形狀，晶瑩剔透，玲瓏小巧，甚至隱約能透過外皮看到裏麵鵝黃色的花瓣，想必應該是入口即化、香甜可口吧？她有多久沒有吃過東西了？雖然不餓，然而此時看到這糕點，她的全部注意力不由得都被吸引住了，甚至沒有發覺那少年竟是佯裝睡著，此刻已然坐起來倚在床邊看著她。
“你想吃這個嗎？”諸葛攸忍不住開口。
白羽萱一驚，抬頭這才發現那孩子正看著她，眉頭微蹙，神色複雜，竟然還夾雜了幾分同情，她頓時窘迫得隻恨不能找條地縫鑽進去，擺擺手，慌忙道：“才不是，我一個仙女，不需要吃你們凡人的東西。”
“可是你看起來很饞。”諸葛攸一本正經地說道。
“額，”她尷尬地咳嗽了兩聲，道，“這糕點看起來著實不錯。”言罷，便順手從碟子裏拿了一塊放到口中，這幅畫麵若落在旁人眼裏，便是一塊糕點憑空懸了起來，隻怕要以為大白天撞了鬼了。
這糕點的確味道極好，軟糯香甜，她剛嚼了兩口，忽然被諸葛攸下一句話給嗆住了：“你們仙界都沒有好東西吃的嗎？”她差點把吃下去的糕點吐出來，順了口氣，抬眼看諸葛攸，卻見他靠在那裏，眼裏有戲謔之色，他躺得久了，頭發有些淩亂，雖然竭力讓自己看起來嚴肅正經，卻不免讓白羽萱失笑。她走到床邊，對著他的腦袋就是一敲，他哎喲一聲，清秀的小臉皺了起來，不滿道：“誰允許你打本王的？”
“老在這裏裝什麼小大人，一點也不可愛！”白羽萱叉著腰俯首看他，粉麵一皺，一副凶惡模樣，唬得諸葛攸登時住了口，沉默了片刻，他看了她幾眼，麵上有些委屈，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抗議：“你看起來比我還小，憑什麼說我？”
“哼，”白羽萱冷哼，一臉得意之色，笑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的年齡比你可大得多，我已經五百歲了。”她既然吹牛自己是仙人，什麼五百歲雲雲自然也是胡謅，反正他也不知道，她雖不是仙人，但這幅狐妖軀體想來五百歲還是有了的，倒也不算是騙他了。
“你休要小瞧了我，我堂堂一個王爺——唔”沒等他說完話，白羽萱已然端了那碟子糕點，順手塞了一個到他嘴裏：“小孩子說那麼多話幹嘛，吃糕點！”他不滿地瞪她，她才不買賬，也撐大了眼睛瞪回去，他隻得乖乖把那糕點吃了下去，白羽萱滿意地拍拍手，道：“這就對了嘛，生著病就該吃好穿好睡好，這樣才好得快啊！你好好的，多讀書才能有所作為，你父王看到你這麼好，自然會喚你回去的。”
他咀嚼的動作慢了下來，嘴角還粘著些許碎屑，輕聲道：“是嗎？”
“當然，你要相信我，”白羽萱一拍他肩膀，信誓旦旦，“我可是神仙，我不會騙你。”
他身體虛弱，說了這許多話，又吃了些糕點，不免就犯起困來，連打了幾個哈欠，卻仍硬撐著，白羽萱笑道：“困了就睡會兒。”他卻搖搖頭，不肯好生躺著，她便兩眼一瞪，小手一指，凶道：“你躺下！”他麵上雖不樂意，卻順她的意思躺下了，但兩隻眼睛猶自鎖在她身上，唯恐她眨眼工夫消失了似的。白羽萱翻了個白眼，道：“你老看著我幹嘛？閉上眼睛睡覺！”她將被子給他蓋好，又坐在一邊看著他，他方才閉上眼睛。
白羽萱默默坐著，細細打量這少年，周城一別，他消瘦了許多，許是舟車勞頓加上心思焦慮鬱結所致，想來這少年著實是不幸，生在帝王家，小小年紀便枉受這些辛苦，那麼渴求父親的關注與疼愛，得到的卻是這樣的結果，她不由得心裏一酸。他心底一定是恨的，但自他那時救她，她便知道，他是個天性善良之人，想來終歸能振作起來吧。
她見他久久沒有動彈，以為他已經睡了，便起身準備在房間裏四處看看，忽然這少年睜開眼睛，定定地看著她，道：“你能陪我一起玩打水漂嗎？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