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怔,展顏一笑:“當然可以,明日午時,就在那個未名湖邊。”她眉目精致,笑容爛漫,一身翠衫襯得她膚色雪白,倒真像是墜入凡塵的小小仙子,諸葛攸微微看得發愣,過了片刻才道:“果真?那不見不散。”
“不見不散。”白羽萱見他一臉期冀之色,心中暗歎,不過是玩個小小遊戲而已,他卻那麼在意。她本就想著要尋個機會與諸葛攸道別,這一時間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這樣也好,明日午時她再與他告別便是。得了她的承諾,諸葛攸這才安心閉上眼睛,他早困倦極了,適才強撐著終於到了極限,不多時便呼吸均勻,睡著了。
這間臥室幹淨整潔,雖然裝飾十分華貴,卻不免顯得有些冷清。她四下轉了轉,實在沒甚趣味,那架上成千上萬的書排得整整齊齊,有些已經發黃,似乎已經放了很久,想來這些書應當是原本就在這裏的,卻不知道這座王府原本是何人居住。聽說寒城已經是周國的邊沿之地,再往西便是陳國了。
她看諸葛攸已經睡熟,便一閃身出了房間。仗著無人看見,她大搖大擺在過道中晃蕩,無意間便走到一處偏僻地。此處看起來已經廢棄,因剛剛她無意間看到幾縷青煙飄起,心中納悶,便前去查看。待走近前去,原來是有人在燒紙,灰燼隨著熱氣四散飄飛,一個青衫女子跪在火盆前。
正是碧蘿。
她雙膝跪地,正在往火盆中不斷地投入紙錢,那些紙幣落入火盆時火勢一瞬間大了起來,隨即又小了起來。灼熱的火焰撲得碧蘿的臉頰通紅,她停了下來,定定地望著跳躍的火焰,雙手放在膝蓋上,收緊,又鬆開。良久,她望著那嫋嫋青煙,喉嚨動了動,聲音有些顫抖:“父親,容女兒不孝,今日才來探望。”
言罷,她竟微微一笑,眼眶雖有些發紅,卻沒落下一滴淚,輕聲道:“十年前自我離開,便不曾奢望過還能回來,想來這便是命中注定吧。”她抬頭看向遠處,右手下意識撫了撫脖子上掛著的如意扣,有些出神。
白羽萱見了此情此景,不由得一怔。碧蘿雖不知她在旁窺測,但白羽萱還是決定離開,終歸他人私事不便探聽,但她心中卻有些疑慮,碧蘿說“回來”,莫非她從前竟來過這裏?周城與寒城相隔甚遠,碧蘿若真是來自寒城,不知為什麼要到相隔千裏的周城?白羽萱越想越覺得奇怪,隻覺得碧蘿此人有些蹊蹺,她從前見此女便覺非同一般,想來不是池中之物。百思不得其解,白羽萱隻好作罷,暗暗打算明日午時與諸葛攸相見時打探一番。
她再次走到王府的大門處,嚐試著破門而出,而然卻再一次被一道莫名其妙的光彈了回來,隻得作罷。她想到自己明日便要離開,心中又有些不舍,遂又到諸葛攸房間裏,那孩子還沒有醒來,她在一邊坐了半日,眼看夜幕降臨,這才回到未名湖地宮之中。
她有些失魂落魄,加之天寒地凍,幾乎沒人待在外麵,她也就沒有多加留意。誰料有個下人恰在那未名湖附近,因見湖水忽然分開,於湖心中坐落著一座閃閃發光的宮殿,不由得駭得瞠目結舌,本要速速報告此事,忽然又起了些心思,暗暗想那宮殿想來或是神仙宮殿,若能進去取得一兩件寶物出來,此生便可受用不盡,便趁黑回了屋,多加了幾件衣裳,又在房中枯坐至深夜,待滿懷興奮地前往那未名湖時,卻發現湖水平靜,什麼也沒有。
也該是此人的劫數,若其他人見此情景恐怕隻當是自己先前產生了幻覺,偏他賊心不死,苦苦守候在這湖邊,凍得渾身發顫猶不肯離開。
焚天不在這地宮之中,白羽萱竟異常心安,自她無意入了那焚天的夢境,她一見到他便會想起那遍地的鮮血屍體,這些情景她無數次回想起來,隻覺得遍體生寒。思緒萬千,她迷迷糊糊睡著了,忽然睡夢中有人推了推她,她一驚,睜開的雙眼中閃過恐懼,待定了定神,才看清眼前的焚天。
“你……你在這裏幹嘛?”她結巴道。
“我帶你走。”焚天薄唇微微一動,漆黑的眼眸深處竟是淡淡的紅色。
她於一片混沌中醒過來,思維還沒有完全清明,她愣愣地看著焚天,鐵製麵具覆在他臉上,隻露出一邊的眉眼和薄唇。她越看越覺得有幾分眼熟,迷糊間竟探出手伸向焚天臉上的麵具。他也不動,漆黑的眼眸緊緊盯著白羽萱,待她一雙素手剛剛落在那麵具上,焚天忽然捉住她的手,力道極大,握的她低聲呼痛。焚天冷笑一聲道:“我從不以真麵目示人。”
手腕劇痛,白羽萱這才驟然清醒過來,反應到自己剛剛做的蠢事,不由得暗暗後悔,忽想起他剛剛說來帶她走,心下又是一驚,道:“現在走?可……你不是說夜裏離開的嗎?”她還惦記著和諸葛攸的約定,她怎能違約?
“有人動了你的肉身,現在我們必須走,否則你要不了多久就會魂飛魄散。”焚天淡淡道。
“可是……”她有些驚惶。心裏卻猛地跳出諸葛攸的模樣來,她答允了他要一起玩打水漂,她還沒與他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