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是抱住她，竟將她完完全全護在懷裏，雷聲一陣接著一陣，擊在他身上，他卻倍感安心。
她死命掙紮，卻掙不開他的手，她身上四周驟然發出一圈圈的柔光，而莫允的身形卻漸漸淡了。“那隻桃花妖不會死的，你不用擔心……”她看不到莫允的臉，他伏在她耳邊輕聲安慰她，“你也不會死的。”她拚命搖頭，然後喉嚨已經哽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嗬嗬……”莫允忽而低聲笑了起來，“不要哭，這是我欠你的一條命，你原本就不需為我難過。我隻盼……隻盼你以後知道一切——唉，我真盼望你什麼都不知道的好。”
不知何時，四周已經一片寂靜，連山洞頂上被天雷轟破的洞也不翼而飛了，隻滿地破碎的夜明珠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沒事了”莫允的聲音還是那樣柔和，“你看一看我。”言罷，他果真放開了緊緊抱住白羽萱的手，她渾身一僵，淚眼朦朧，抬眼看向他，他的身子已經半透明了，她道：“你……”
“求你一件事，好不好？我不願灰飛煙滅，我要凝住肉身，你將我放到那個空著的冰棺之中，”他忽然笑了起來，滿臉都是血跡，顯得這個笑容看起來有些狼狽不堪，“倘若有一天你覺得恨我，還可以來報仇……對不起。”
言罷，他合上了雙眼。他的身體果然恢複了實體，隻是卻沒有了溫度。他謀劃了這麼多年，最終卻是這個結果，他從來沒有想過，他自己竟然也會不忍心，而最後，也因為這不忍心而功虧一簣。
她不知道自己呆呆地坐了多久，隻覺得手足麻痹。
再說鍾離，他大夢初醒，身上的紅繩早已不翼而飛，隨手一推，便自棺中坐起。他皺了皺眉，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環境，隻覺得十分陌生，平生實在從未到過此處，他開口問道：“誰在這裏？”
白羽萱聽到他說話，心中一震，卻不答話。
鍾離靈識尚未完全恢複，竟也沒察覺到她的存在，而後麵那間石室又隱藏得十分好，他轉了幾圈，什麼也沒發現，心中雖然疑惑，但也無計可施，便出了洞，徑自去了。
白羽萱這才起身，隻聽得東西落地的聲音，低頭一看，原來是冷香玉，不由得眼裏一熱，想來是莫允剛剛抱住她時塞到她身上的。她彎腰撿了冷香玉，係在腰間。冷香玉是上古神物，因此莫允若是強奪來也無法使用，唯有主人親手贈與方可易主，為此他才要她贈玉，隻是謀算到頭，那玉終究還是她的東西。
她借助法力托了莫允身子，將他送到了那冰棺之中。她拂了拂袖子，莫允身上的衣衫便潔白如新，臉上也沒了半點血跡，隻見他白衣翩翩，柔和寧靜，麵目栩栩如生。
她呆呆站在冰棺前，暗道：“你舍命護我，縱有天大的仇怨，我隻怕也不忍恨你了。”言罷，一揮手將棺蓋合上，又站在棺前看了半晌，自言自語道：“世上怎會有這樣的仇人？究竟你做了什麼，這樣怕我恨你？”
洞內除了她以外再無他人，回應她隻有一片死寂，白羽萱長歎了一口氣，這才轉身去了。臨走的時候，她擊了一掌，那洞**的岩石轟然倒塌，將洞口堵得水泄不通，勉強算得一座墓罷了。
她不願撞上鍾離，因此也不騰雲，隻慢吞吞走著，一時之間茫然無措，也不知該去向何方。寒冬臘月，她隻木然走著，不辨方向，也不知饑餓，隻在心裏來來回回地想著：“我還能去哪裏呢？赤炎山，究竟去還是不去？”慕容楓對她說的話此時也在腦海裏不停回響，是了，赤炎山是她喪命之處，她又何必飛蛾撲火，自取滅亡？
她雖心裏這麼想，但仍是漫無目的的逛著，隻是天寒地凍，萬物凋零，所到之處皆是草木零落，枯黃一片，心裏索然無味。如此這樣走了數日，竟不知不覺走到陳周二國的邊界處——滁州。
白羽萱站在那刻著“滁州”二字的城樓之下，一時之間思緒紛紛。那時她變作狐狸，又變成小女孩，都是在這滁州，也不知莫允那間小屋子還在不在那裏？想起他明明吃素，卻為了她烹製葷菜，白羽萱忍不住彎唇露出一個笑容來。猶記得她困在山間總繞不過那一間小屋，此時回想起來，原來是莫允下的結界。
滁州，滁州，赤炎山就在滁州境內呢。
她輕輕搖了搖頭，自嘲道：“白羽萱啊，白羽萱，你雖然嘴上說著不去飛蛾撲火，自己卻還是往這裏走！”她咬咬牙，不再去想赤炎山之事，邁進了城門之中。此處寒冷更甚於別處，路上行人十分稀少，她漫無目的在街上走著，忽然一片淡紫色從眼前閃過，定睛一看，隻見到一個背影，身材窈窕，瞧來十五六歲模樣。她微微一愣，竟覺得十分熟悉，下意識跟了過去，見那少女身形一晃，便進了一間所在，抬首一看，她哭笑不得，竟是一間賭場！
白羽萱暗道：“左右也閑來無事，進去看看也無妨。”思及至此，她便也抬腿進了賭場，裏麵伺候的人見她衣著不俗，趕忙迎了上來，她向內眺望，隻見裏麵熱鬧非凡，一股熱氣撲麵而來，一眼望去，卻看不到剛剛那少女的身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