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涼重,秦羽言與平日一樣來到經堂,左右服侍他淨手後退下,空蕩蕩大殿中,隻剩下他一人。

他正要掂起佛台上的香,梁上落下一道人影。

“十七殿下竟能如此臨危不亂,佩服。”

秦羽言笑了笑:“因我認識謝俠士。”示意謝況弈一同到擺放經卷的隔間內。

進了隔間,謝況弈開門見山道:“在下是個粗人,有話直說,殿下莫要計較。在下一介草民,不想摻合朝廷事。隻是不明白為什麼堂堂王爺丞相竟要靠一個女人謀事,她一看也不是什麼做西施、貂蟬的料,拿一個女人當卒,實在有些下作。” 秦羽言蹙起眉。

這個疑問亦壓在他心頭,但小皇叔與寧景徽都不會說。他更不能將這樣的情況告知謝況弈,便隻能輕輕一歎:“其實謝俠士也不是為了問我這些,而是想知道如何進宮吧?我此時……毫無辦法。”

謝況弈沉默了一下,抱了抱拳:“那在下想懇求殿下一事。倘若有一日,她落在裕王與寧景徽手中,可否請殿下救她一救。若殿下答允,謝某任憑差遣。”

秦羽言頷首:“請謝俠士放心。我也很喜歡杜姑娘。”

他臉微微一熱,又趕緊道:“謝俠士請不要誤會,我所說喜歡,隻是讚賞杜姑娘之意,並無其他。”

謝況弈再抱拳:“殿下真是磊落之人。謝某謝過。對了,殿下請多小心,在下過來時,發現尊府周圍有許多探子。殿下若是想離京,有需要在下幫忙之處,隻管吩咐。”

秦羽言含笑搖了搖頭:“我乃一閑人,應無甚事,若他日須援手,再懇請謝俠士幫忙。”

謝況弈拱手:“那謝某就先告辭了。種種冒犯之處,請殿下海涵。”

秦羽言亦拱手:“謝俠士客氣了,此時不能備酒與俠士暢談,乃我之憾。我其實十分向往江湖,縱馬山水,何等暢快,可惜今生看來無緣。但與謝俠士一敘,略慰此願。”

謝況弈道:“待來日殿下若不棄,由在下做東,與殿下一醉。”

秦羽言一笑:“好,一言為定。”

謝況弈側身掠出經堂,閃上樹梢,孤於箬兒與衛棠圍過來,謝況弈搖了搖頭。

孤於箬兒神色一黯,正要開口,謝況弈低聲道:“出去再說。”

三人縱輕功離開秦羽言府邸,躍上一棵樹梢時,謝況弈忽然身形一頓,側轉身向十七皇子府的方向看了一眼。

秦羽言未曾封王,府邸不能與王府規模等同,隻在預劃的大片土地上蓋了一部分,大門簷廊未有裝飾,門上亦無匾額。被早露打濕的屋瓦反射著初破薄靄的晨光,殿閣在周圍的空地環繞下顯得有些寂寥。

孤於箬兒輕聲道:“弈哥哥,怎麼了?”

謝況弈舒開皺起的眉,轉回頭道:“沒什麼,可能他們這些人說話一貫如此,文縐縐詩情畫意的,是我想多了。”縱身掠向前方。

秦羽言焚香誦經完畢,離開了經堂。

侍從簇擁他來到寢殿,寬下外衫,束起金冠,穿上淡紫華袍。

貼身服侍的老宦官伏倒在地,脊背微微顫抖。

秦羽言溫聲道:“府邸中,日後就多勞你照應了。後園菊花,過幾日若開,莫忘記供奉佛堂。”

老宦官哽咽叩首:“老奴一定好生照料著,等殿下回來……”

秦羽言邁出寢殿,向守在廊下的幾位宮人道;“啟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