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畫(五)(2 / 2)

墨畫覺得懷裏的小生物一僵,突然歡脫起來,“墨墨,墨墨,我們去畫畫吧,好不好好不好~”

墨畫拎起團子進屋,“大半夜畫什麼畫,趕緊回去睡覺了,小心長不高。”

白巳九已經完全聽不到墨畫在說什麼了,整個人陷入一片沉醉裏,掛在墨畫的身上……後宮主殿裏,魚宸歌雙手捧著藥丸跪在地上,屏風後的聲音不怒自威,“廢物,連一個手無寸鐵的文弱書生都對付不了,此藥,你自己服下吧。”皇後曾表麵裝得大度識大體,但當聽秦麗妃說皇上與六皇子的月下相遇,知道九尾狐的標誌之一是眉心的火焰紋時,便徹底崩不住了。

大殿中央跪著的瘦弱女子癱倒在地,沒有隻言片語,回想自己短暫的一生,沒有天倫之樂,沒有少女懷春,從記憶中,就是訓練和服從,就是一個個冰冷的任務,雙手顫抖著捧著藥丸,她曾經將此藥喂給無數的人,有叱吒風雲的俠士,有手無寸鐵的老人,那些人有的苦苦哀求,有的負隅頑抗,每一次,她都能做到麵不改色,沒想到最後親手服下的,是自己。

魚宸歌決絕地咽下,在今日去之前,她就知道自己一定完不成任務,女本柔情,曾經心狠手辣的她也是。

魚宸歌早就知道墨畫,在他剛進宮的時候就知道,六皇子不招皇上所喜,卻仍有人對他密切關注,並時刻準備把他狠狠踩在腳下,皇後就是其中之一,不知他們恩怨何起,總歸是上一輩的糾纏,否則為何皇後提起薑淑妃和梨樹就深惡痛絕?六皇子隻能承受他或許不應該承受的所有苦難。

在傳聞六皇子帶了先生入宮的時候,皇後表麵嗤之以鼻,一邊說著爛泥扶不上牆,一邊又一遍遍地遣她們暗中調查,她第一次見到墨畫時,墨畫已經在皇宮裏人盡皆知了。

那日陽光正好,魚宸歌在文殊閣扮演著盡職盡責的女先生的模樣,整理著書房的書卷,卻發現書架頂層的一冊書突出來,想要推進去卻無奈夠不著,於是想找些墊腳物什,卻見書桌上一隻狐狸耍得正開心,魚宸歌從未見過這麼美麗的生物,眉心間的火焰紋襯托得整個狐狸更加地潔白無瑕,那一刻,堅硬的心似乎變得柔軟,她不禁屏住呼吸,生怕嚇走了這麼可愛的生物,不經意間,碧藍色的水眸掃過來,惹得魚宸歌呼吸一窒,見小狐狸繼續玩兒起來,才輕舒了一口氣,不知道是哪家皇子的聖寵,世間難得。

“幼狐不懂事,誤闖了文殊閣,還望先生見諒。”溫潤的聲音在背後響起,魚宸歌看到白狐狸一瞬間跳下桌子,有些惱怒身後的不速之客,轉過身來整個人都愣了愣,門口的身影逆光而立,身著男子少穿的紅色,豔而不俗,妖而不媚,相貌俊美而不顯女氣,內心深處的弦倏地被觸動了一下,半晌才覺有些失態,發出的聲音有些低啞:“無妨。”

對方點頭致謝,輕輕走到她身旁伸出手來,那一刻魚宸歌仿佛一條窒息的魚,修長的手卻越過她伸向頭頂,書架上的書穩穩擺好,魚宸歌貪婪地吮吸著鼻尖清冽的氣息,這不屬於深宮的氣息,讓她長久的渾濁狀態,得到了喘息,也讓她按部就班的麻木生活徹底混亂。

魚宸歌見過很多人,文殊閣畢竟是皇宮的書閣,來來往往的都是皇親貴族,不是出身尊貴的皇子,就是身份顯赫的大家公子,起初不乏龍章鳳姿,但是從來沒有見過這樣令人失神的男子,筒體氣度與姿態前所未見,想必就是六皇子請的先生了吧,他是來自遠方昆侖的仙人嗎?

回過神來對方已經離去,如玉地麵龐蹭了蹭肩上的白狐,一人一狐宛如一幅美麗的畫,觸不可及。

魚宸歌回過神來,已經到了住處,她不懂什麼兒女情長,也不貪戀人間富貴,對宮中詭譎風雲也不感興趣,她記憶以來,隻是個奴隸,奴隸是不需要過多的情感的,不成想卻遇到了那人,驚鴻一瞥都足以讓她終生難忘,不過這一切都與她無關了,從此不會有人記得文殊閣的一位女先生,不會有人提起,那次書房的偶遇,不會有人想起,那次月色下的相遇。他,應當也不會吧?

三日後,一名女屍被席子草草裹了扔出宮外,不久,草席微動,一個清麗的宮裝女子在亂葬崗中坐起身,神色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