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情惘然(一)(2 / 2)

蘇萬梅仍是擺手。

蘇娃猛地站起身,道:“好啊,既然父親不肯幫我,那就等著有一天新皇帝下詔,將蘇家滿門抄斬吧。”說著,一邊往外走,一邊繼續道:“那時侯,血流成河的就是蘇家了。”“娘娘---”蘇萬梅驚懼地大叫一聲。蘇娃站住,慢慢回頭看著父親。蘇萬梅無奈地歎息一聲,說:“好吧。”蘇娃笑了,那笑容就象綻開了一朵雍容的牡丹。

劉追醒來時,蘇娃已離開多時了,不過,他並不覺得奇怪。

蘇娃自與他生活在一起,每天都堅持練功,那份刻苦的勁頭,令他很佩服。蘇娃曾告訴他:練功可以養顏保持青春。他相信,因為這十七年來,蘇娃一直都是那麼的年輕,活力四射。劉追喜歡她,喜歡她儀態萬方的美麗,喜歡她冰雪般的聰明,甚至喜歡她任性的霸道。可是,蘇娃並不僅僅是他寵愛的皇後,供他玩賞的花瓶。天長日久。他吃驚地發現,皇後的欲望就象她的美貌一樣旺盛。她要富貴,他給;她要名分,他給;她要權力,他給......漸漸的,他感到了一種壓迫,一種他無力反抗的壓迫。他終於發覺,自己竟有些無法滿足皇後的欲望了。他知道自己已經老了,可是他並不糊塗。為太子接風宴上的毒酒、死屍,蘇娃含嬌帶嗔的淚眼,都讓他意識到,太子正處在巨大的危機包圍之中。這讓他的心裏充滿了恐懼。無論怎麼說,太子都是自己的骨肉。更何況,太子生性純孝,仁厚,是個難得的好孩子。

可是,自己千秋之後,若是讓他執掌帝國,以他的善良本性,又怎麼是皇後的對手?倒是昊兒生性果敢豁達,頗有王者氣度,又是皇後親生,若是立他為太子,既是所立得人,又遂了皇後的心願,或許可將禍患消於無形?可是,太子素來謹慎,從無過錯,加之遠征三年,功勳卓著,豈可輕動廢立之舉?唉,想到此,他不覺輕歎一聲。一邊是皇後,一邊是兒子,自己夾在中間,究竟該如何是好呢?從心裏說:劉追現在真的很怵皇後呢。因愛生畏就是由此派生的吧。

懷著一顆憂懼之心,皇帝駕臨玉華殿。散朝後,皇帝單獨召見了喬蓋,很直接地問道:“喬愛卿,朕立英王為太子如何?”喬蓋的黑臉膛上有了吃驚的表情,問:“皇上何出此言?”皇上有些語塞,半晌才沉吟地說:“朕總覺得太子為人太過仁厚、優柔,倒是英王頗有朕年輕時的氣概,殺伐決斷,果敢大氣.。”喬蓋撲通一聲雙膝跪地,朗聲辯道:“皇上,立嫡以長,自古就是皇室的規矩。況且,太子宅心仁厚,體恤下臣,深得人心。還有這三年來,太子東征西討,立下蓋世奇功。這樣的文治武功,正是難得的王者風範。皇上卻要廢長立幼,此乃亡國之語,臣實不敢聞!”劉追道:“喬愛卿,你起來吧。朕隻是一時之想,說起來,當年是朕負了素娥皇後。如今她駕鶴西歸,隻留下太子這條血脈,難得將軍如此忠心,這是太子的福氣。喬愛卿,今天朕也把太子托付與你了。”喬蓋抱拳道:“謝皇上,臣自當肝腦塗地。”說罷,告辭出朝。

劉追望著喬蓋離去的背影,呆呆地發愣。老太監雨奴輕輕走過來說:“皇上,該起駕回宮了。”劉追看看雨奴,忽然道:“雨奴,陪朕去淩煙閣。”雨奴道:“皇上,您要去淩煙閣?”劉追道:“朕的話你沒聽懂?”雨奴慌忙道:“奴才這就吩咐擺駕。”劉追說:“不要驚動任何人,隻要朕跟你就好了。”雨奴答應一聲,一主一仆,出了玉華殿,沿著逶迤幽深的宮牆,緩步而行。大半個時辰之後,他們終於攀上了淩煙閣。

淩煙閣處於帝都的西北角,在帝都九百九十九間的宮殿中,屬於最高建築。三百年前,劉追的先祖,天朝的開國皇帝劉無歡在一天早朝後宣旨,要在淩煙閣閉關修煉,並把皇位傳給太子劉洵。太子登基大典之日,去淩煙閣朝拜,卻發現裏麵已空無一人。臣僚們俱都奏稱高祖皇帝定是駕鶴西遊,身登仙界。但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影,未免有點玄虛。劉洵特別下詔:尊稱先皇為至聖尊者。自此,朝中凡有大事,高祖皇帝的子孫都會來此叩拜,祈求護佑。說來也怪,若是求者心地虔誠,常會有求必應。至此,淩煙閣成了帝室皇家的神聖之地。曆代皇帝都有嚴旨,不準閑雜人等私闖淩煙閣。而今,三百年的人世滄桑,天朝帝國承平日久,曆朝皇帝沉湎聲色,除了法定的祭祀大典,皇帝們已很少駕臨淩煙閣,淩煙閣漸漸成了被遺忘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