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傷心淚(一)(2 / 2)

他忽然覺得自己很可憐,很孤單,很寂寞。而這種淒淒惶惶的惆悵,象霧靄般將他包圍了。他機械地轉過身,在山莊裏漫無邊際地遊蕩著。許多童年的往事,一一湧上心頭。從小到大,在別人的眼中,他是一個擁有幸福的人。因為他是皇帝的兒子,可又有誰知道他心裏的苦?父親是皇帝,每天要處理朝政,帝國的萬裏江山都要靠父皇治理,很少有與他親近的機會。母後雖說不用管理朝務,但她每天都在忙著練功,忙著與大臣們會晤,忙著......天知道母後每天都在忙些什麼?隻有王兄對他百般嗬護,自己愛吃的,王兄留給他;自己愛玩的,王兄讓著他;練功的時候,王兄就象師傅,悉心指點......還有,還有這十七年點點滴滴堆積起來的手足深情,頃刻間將他的心塞得滿滿的。

“元弟,是你嗎?”元玉緩聲問。元昊聞聲揮起袍袖,抹去臉上的淚痕,說:“王兄,是我。”“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王兄不是也沒睡嗎?”

夜幕下,元玉不覺無聲地苦笑。說:“元弟,有件事想求求你。”元昊心中一凜,說:“王兄何出此言?”元玉說:“今天喬將軍做事太過鹵莽,你別往心裏去。”元昊聽王兄並未提及雪嬋,心勁一鬆,輕舒了一口氣說:“就這事呀,我早忘了。”元玉說:“還有,這件事我也不希望宮裏的人知道。自從我回朝後,發生了許多不該發生的事,我不想因這事再授人以柄。”元玉道:“王兄,我現在明白了許多事,放心,我不會說的,我還會囑咐下邊那些侍衛、宮女們都不要說。”元玉握住他的手說:“謝謝你,元弟。”元玉說著把心頭的鬱悶壓了壓說:“不知怎麼了,忽然很想喝酒。”元昊響應說:“好啊,王兄。咱們悄悄下山,去城裏的小酒館喝如何?”元玉說:“好,不醉不歸!”

說著,兄弟二人相視一笑,手挽著手縱身而起。夜風鼓蕩著他們的袍服,象兩隻自由翱翔的大鳥,淩空飛舞。

雪嬋無情無緒地回到自己的房間裏,耳邊還響著元玉的聲音:“雪嬋,你多心了,感情的事談不上讓與不讓,選擇我還是元弟,這個權力在你的手裏。”雪嬋忍不住自語:“殿下,你傷我的心了。你知不知道,現在我的心很痛很痛。”說著,眼淚潸然而下,想起自己隻是一個棄兒,蒙太子殿下相救,十幾年的光陰裏朝夕相處,兩情相悅,以為今生還算幸運。誰知,到頭來卻是鏡花水月而已。想到此,自覺五內如摧,她慢慢踱到瑤琴旁邊,取下琴袱,纖纖玉指落到琴弦之上,輕輕一劃,清音如水,泠泠而響:

曾經說好,無論多苦多難,都要相守,

曾經說好,不管風狂雨驟,都不放棄。

為什麼轉眼間一切都改變?

隻有往日的誓言還時時憶起。

眼淚,潸然而下。

疼痛,泛起心底。

春去秋來,花開花謝,

從此為誰珍惜自己。

三生石畔,緣起緣滅,

誰能告訴我情歸何地?

歌聲哀婉,琴音淒迷。卻不料在這哀婉淒迷間,一縷孽障已悄然侵入她的身體,隻覺得有股瑟瑟的陰森之氣,令她全身肌膚一陣陣發緊,發梢根根豎起,不覺停手驚問:“誰,是誰?”寬大的房間,燈影朦朧,悄無人聲。雪嬋站起身,關上房門。正在驚疑之間,忽聽一個半男半女的聲音叫道:“雪嬋姑娘,不要停下來,繼續彈琴哪!”雪嬋惶然四顧,問道:“你是誰,在哪裏?”那聲音道:“我是暗黑神君,就在你的身體裏。別害怕,我們來彈琴,過來,過來呀!”雪嬋心中一陣迷惘,順從地坐在瑤琴旁,身不由己地彈奏起來,音符飛起,一團團濃黑的,霧狀般的煙氣,隨著樂音絲絲縷縷不斷湧出,穿過門窗的縫隙飄溢出去,在山莊裏彌漫開來。那些守莊的侍衛們,聽到一陣陣細弱遊絲的美妙音樂,時斷時續,柔媚妖冶,纏綿悱惻,心中如醉如癡時,卻早已四肢發軟,渾身無力,癱軟倒地,繼而口鼻竄血,但心中仍是柔情繾綣,麵帶微笑一個個無聲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