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人麵桃花(一)(1 / 2)

九月初,先皇劉追下葬的日到了。元玉率領滿朝文武恭送大行皇帝到皇陵,與素娥皇後合葬,廟號:文德。回來後,元玉就搬進父皇劉追的寢宮--乾元宮。這裏處處都能看到父皇的遺跡:父皇把玩的玉如意,父皇留下的袞龍袍,還有那枚令眾多野心家垂涎的傳國玉璽。這一切的一切,都在無聲地告訴他:他現在是這裏的主人,是這煌煌天朝江山至高無上的統治者。

除服之日,元玉頒旨大赦天下。那天,元玉坐在玉華殿寬大的龍椅上,真格是少年天子,俊朗飄逸,器宇軒昂,別有一番崢嶸氣象。聽到群臣拜舞,高呼“萬歲,萬歲,萬萬歲!”如山呼海嘯般在金碧輝煌的大廳裏回響,這回響落到元玉的心裏,竟讓他平靜的內心陡然掀起波瀾。那一刻,他想到了蘇娃,想到了蘇萬梅……怪不得他們拚了性命,不擇手段地想要攀上這個寶座。原來,高高在上的感覺竟是這樣的奇妙,這樣的美好,這樣的令人心醉。想到此,他儒雅的嘴角不覺微微上翹,露出一絲淡淡的得色。

第二天早朝時,元玉下旨追授喬蓋為太子太保,鎮國大將軍;又念及雪嬋無辜早夭,特追封賢德妃。此旨一下,吏部尚書嶽靈風即奏上一本,道:“皇上以承繼大統,中宮之位不宜久虛。請皇上頒旨,點選秀女,已充實宮廷。”此語一出,群臣響應。元玉沉吟良久,方徐徐言道:“卿言甚是,此事還是交由禮部承辦吧。”

散朝後,元玉回到乾元宮,拿出那尊木雕的小像,久久端詳著,那高梳的發髻,那杏眼彎眉,在他的凝視下,似乎靈動起來,含笑欲語。不禁讓他心裏滾過悲哀的波瀾。與雪嬋朝夕相處的情景,一幕幕浮現在眼前。那些哭,那些笑,如霧靄煙縷,讓他的心裏生出絲絲蔓蔓,徹心徹肺的疼痛。

斯人已去蓬山遠,欲尋芳蹤唯夢鄉。

他又想到自己當初的那句心痛的感慨。可是,說來也怪,近來雪嬋的芳蹤連夢中也很少見到了。是因為父皇大喪忙碌的緣故?還是雪嬋徹底放棄了自己?這樣想時,元玉輕輕撫摸著那木雕小像,不覺喃喃自語:“雪嬋,雪嬋,你還在怪朕,是嗎?莫非你真的拋棄朕了嗎?眾臣勸朕點選秀女,可朕心裏明白,這世上不會再有第二個雪嬋了。假如當初朕為天子,又豈能容那些宵小之徒傷害你?”

官路,一條鄉村的土官路。

元昊騎著他馬,身後跟著他的貼身侍衛董林,慢悠悠地走著。似是漫無目的,實際上是去往悠悠山莊的。今天早朝時,元玉在朝堂之上,下旨追封雪嬋,他心裏已經結痂的傷疤,仿佛被誰又重新揭開,露出了血淋淋的傷口。讓他情不自禁地想起在悠悠山莊的那些日子,雖說危機四伏,殺氣隱隱,可那些苦中作樂的日子裏,卻透著純粹的天真跟親情的溫暖。如今呢,皇兄終於登上帝位,所有的危機與憂患似乎都已消弭。盛世太平,正帶著無限希望拉開了曆史的帷幕,預備著給天下的百姓以無限的福祉。而這也正是自己一直期盼的。可是,為什麼,當這一天終於到來時,自己反而高興不起來了呢?心裏反而有種空虛的恐懼感呢?他很想把自己內心的這種感覺跟皇兄訴說訴說。可皇兄現在是皇帝了,輕易都見不到他了。

元昊感到從未有過的寂寞跟孤單。今早在朝堂上,聽到雪嬋的名字,他忽然很想去悠悠山莊看看。於是,散朝後,他便騎上馬,悠悠蕩蕩來到了悠悠山莊。短短幾月,悠悠山莊已然物事全非。那些血跡早已擦淨,而最讓他牽掛的雪嬋的墓地,也已遷走。沒有了雪嬋,沒有了皇兄的悠悠山莊,雖在秋風勁吹之中,越發的蕭條冷落,讓元昊感到了一種說不出的寂寥,一種空曠的寂寥。這種感覺,讓這個少年一分鍾都呆不下去了,甚至於後悔來到這個地方。他立腳不住,轉身就下了山。

來到淩霄山腳下,又看到那條淙淙流淌的小河了。以前,每次來悠悠山莊,總喜歡跟皇兄比功力,輾轉騰挪,飛躍而上。從沒注意過這條小河。還是今天剛剛來時,信馬由韁經過這裏,才注意到這條小河的。那清淩淩的河水,讓他感到了一種久違了的自由的野趣。此刻,當他再次經過這條小河時,他就更加喜歡了。因為泠泠流淌的小河邊,又多了一幅風景,河邊有位浣衣女子。而當他的目光落到那女子身上時,心裏不覺掀起狂喜的巨瀾。因為,因為他看見了雪嬋。那會兒,那女子正低頭洗衣,從後影的玲瓏輪廓上,他一下子就認出了是雪嬋。

“雪嬋,雪嬋姐!”他大聲叫著,急奔過去。董林慌忙攔住他說:“殿下,時辰不早了,咱也該回去了。”“你別管!”元昊推開他,直向那女子走去,一邊一疊連聲地叫著:“雪嬋,雪嬋,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