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之後。
話說那日醉酒之時,孔明“答應”了夜因的條件,次日便出了仙因閣。隻是,他也沒有離開多遠,而是在仙因閣對麵的集賢樓住了下來,所以,夜因想要遠離他的願望落空,而他也不粘著夜因,隻是常常到仙因閣串門,在仙因閣門口逗留許久,結果,路上的姑娘們就駐足在門口,導致交通不便了好久。
這一日,即墨軒來報,在長安城郊區的村落裏,發現疑為東氏一族的族人。他們隱藏的很好,若不是夜因曾經偶然在東凰給她母親的玉簫上發現了他們部族的圖騰,而他們的門邊正好也有這種圖騰的話,軒兒可能根本看不出來。夜因知道此事後,命軒兒迅速備好車馬,便趕往長安近郊。這一日孔明沒有在門口逗留,是以夜因出門之時,門前蕭條了許多,她也正樂得方便,一路疾行。仙因閣所處之地幾乎已近宮城,處在長安城的中央,是富士名豪聚集之所,而越向城外,民生越顯得凋敝,雖無餓殍遍野之景,但乞兒孤老卻隨處可見。青衿挑簾而望,不禁微微歎息,回眸再看夜因,她的眸子也落在馬車之外,卻不是看人,而是看天。她不禁也望向天空,卻隻見萬裏無雲,未有絲毫異狀。
“娘子,天上有什麼,看得如此入神?”她放下幃簾,好奇問道。
“無甚。隻是青衿你可知,這樣安寧的天空,怕是不會再長久存在了。”夜因斂了眸子,卻再不說話,隻是合著眸子,不知在想些什麼。
“閣主,到地方了。”趕車的仙因閣下屬請道。夜因微微頷首,瞬時便攜著幕籬到了那屋子門口,回頭淡淡道:“青衿,你二人先回閣中吧,兩個時辰之後,若我仍未歸閣,轉告軒兒代我掌管本閣事務,不必來尋。”青衿一聽便急了“娘子,我??????”未及開口便被點了幾處穴位,當時便無法移動無法發聲,隻聽得夜因命令道:“按我的命令去做,不得延誤。”那車夫應諾,青衿隻得任由馬車拉著調轉方向。
馬車漸行漸遠,待驛路上隻剩下一個小點時,夜因邁步入了村子。村中的百姓來來往往,見有生人來隻是好奇的觀望著,並未有人前去相問,孩童嬉鬧,婦人笑語,男子耕作,一切如常。而且這個村中的人們衣著雖然樸素一些,但卻並不顯得破舊淩亂,亦無乞兒孤老,一派井然有序。
“這倒奇了!”夜因心下想著,足下不停,直向著村子中心的祠堂走去。
距離祠堂愈近,夜因耳邊漸漸有簫聲傳來,她聽著那簫聲,不由自主的走向祠堂。那簫聲吹的曲子,正是她小時候偶爾聽到的娘親吹的那首,她記得的,這首曲子叫做《醉思凡》。娘親每次吹奏時都是那樣的安靜而憂傷,她走過去,娘親便停下吹奏,而微笑著看著她,喚她:“因兒??????”可是她又分明感覺得到,這時候的娘親,喚的是她,想的卻不是她。因為當她看著娘親的雙眸時,她看到了一個男子的身影,那不是她,亦不是爹爹,她那時也不知道是誰。於斯時斯地再聽得這首故曲,她竟不覺間淚流滿麵。抬首,已至祠堂。
推門而入,簫聲在門響的時刻戛然而止。
祠堂裏立著一位一身黑衣的男子,袍上隱隱繡著龍紋滾邊,長長的頭發垂至地上,未用發冠束起。
“你還是來了。”他沒有回頭,隻是淡淡說道。
“是的,哥哥,我來了。”夜因輕輕回道。
那男子聽到夜因喚他哥哥,身軀一震,不過瞬間又恢複正常,仿佛剛剛的事情從未發生。
久久的沉默。
“何以認定?”他問。
“鎏金滾邊,墨發黑裳。還有??????即墨獨有的玄冰玉所做扳指。”夜因答道。
那男子輕輕歎息一聲,語氣柔和下來:“阿因,你這幫尋我,又是何苦?娘親已逝,即墨已亡,我們東氏一族,由來孤單,天命如此。”
夜因卻也是淡淡一笑,語氣卻是決絕:“哥哥,我知道,這些年你執掌東氏政權,暗中保護於我,否則,小妹怎會有幸活到今日?我亦知漢室傾微,已無法佐正,四百多年的國祚,已經是東氏一族的恩典,此番小妹來,隻是想告訴哥哥,不必顧及母親身世,遵從東皇意願,承天命而治方是正道。而英主之選,全由長兄做主,小妹之選擇與長兄無幹!”
東始修聽得夜因此番話,知其意之決絕。她是怕自己因她之故而被東氏一族長老為難,這才千方百計找到自己,不禁轉過身去,看著自己的妹妹。
一張麵具,一簾幕籬,兩兄妹在彼此的雙眸之中,均是讀到了不舍與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