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從謙聽了，不覺一愣，問道：“你悲什麼？你歎什麼？莫非是害怕我殺了你嗎？”
李忠大笑道：“我既然敢來見將軍，就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又何懼將軍殺我？我不是歎我自己，也不悲我自己，實乃歎息將軍，為將軍悲傷呀。”
柳從謙怒道：“我馳騁疆場，從不懼怕任何敵手，即便身死，也不皺一下眉頭，又有何歎何悲？”
李忠說道：“將軍武功蓋世，天下誰人不知，但將軍有沒有想過，良臣擇明主而侍的道理？如今天下紛亂，各路豪強並起，將軍武藝高強，正是用武之地。大丈夫生於亂世，就要立功建業，贏得美名，讓後世敬仰。如果將軍過早而死，豈不是太屈就將軍之勇了嗎？此為將軍可歎一也。我家王妃金枝玉葉，乃絕世美人，更兼智謀過人，雄才大略，有匡扶天下之心，懸壺濟世之智，實乃天下之明主，就連當世大儒高鶴皆呼為聖主，可見一斑，試想天下有此明君在麵前，將軍卻不識反倒相抗。此為將軍可歎二也。將軍身在黑巾軍中，與綠林為伴，與盜賊同營，須知黑巾軍畢竟是草莽之輩，自古以來草莽之軍哪有能成就霸業的呢？即便將軍逞一時雄心，但恐日後必將淪落為陳勝、項羽、英布一類的角色。如果將軍自甘埋沒於黑巾軍之中，則後世之人必將視將軍為草莽之輩，縱然將軍武功蓋世，也難逃青史垢罵。此為將軍可歎三也。我家王妃對將軍有情，將軍卻棄之如弊，空使王妃眼淚對月空流，將軍之心何忍？想我家王妃絕世的容貌，誤入王府，陰差陽錯才成為王妃，但吳王李元聰乃是酒色之徒，浪蕩之輩，如何能陪得上我家王妃的絕世才華？王妃雖然身在王府，但心依舊在將軍身上，我觀將軍也是至情重義之人，難道內心一點就不思念我家王妃嗎？如果將軍一旦身死，那麼我家王妃必定肝腸慟斷，淚盡東流，將軍情何以堪？這不但是我家王妃之悲，也是將軍之悲呀。”
柳從謙聽了，默默無語，手中的寶劍也慢慢垂了下來。
李忠知道他心中還是牽掛漪鳳的，於是又說道：“自從我家王妃在柴郡與將軍見麵之後，日夜無不在思念將軍。如果將軍念及舊情，可跟我一同秘密前往建鄴，與我家王妃一見，即可了卻我家王妃的思念之苦。如果將軍真的狠心絕情，一點也不念舊人，就當我家王妃錯看了人，托付錯了心。李忠即刻死於將軍劍下，也絕無二話。”
柳從謙聽了，終於長歎了一聲，說道：“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平安州一別，我也無時不在思念鳳兒。我欠她的極多，也對不起她。我不敢奢求她太多的感情，但凡她要殺我，我也不怨。也罷，我隨你去一趟建鄴。如果鳳兒不原諒我，我寧願自刎於她麵前，也算還她的情了。”
李忠聽了，心中大喜。
柳從謙又說道：“不過，我有言在先。郭角大哥對我恩重如山，雖然他已經故去，但其寡妻幼子尚在，如果你要我背棄他們而投奔吳國，我是斷斷不能答應的。這次我雖然答應跟你去見鳳兒，但如果你們威逼利誘讓我降吳，我縱然一死也絕不做此等不義之事。”
李忠聽了，眼珠轉了轉，隨即滿口答應。
第二天，柳從謙找來張濟和司東二將，隻推說要去辦一件大事，旬日便回。霍邑及黑巾軍的一切事務就交由二將處理。二將不敢過問柳從謙欲辦何事，隻得諾諾答應。柳從謙又安頓了一下家中的妻子栗氏，囑咐了府中的家人好生照料。栗氏溫柔賢惠，夫婦倆人感情很好，更何況如今已經懷有三個月的身孕了。柳從謙把家中安排好了之後，找到李忠，準備和他微服而走。李忠卻要柳從謙將盔甲兵器也一並帶上走，隻推托是漪鳳想要再看他一身戎裝的模樣。柳從謙於是也沒有多想，就把自己平日裏出征的盔甲戰袍用布包了，置於馬後，又帶上方天畫戟，身穿便裝，隨同李忠一起離開了霍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