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六這天,葉蕙才起床,吳媽媽就微帶著不快進了屋:“姑娘起了?族長太太親自來給咱們家送年節禮來了,裴媽媽說太太身子不好,還沒起床,趁機將她攔在了外頭,姑娘快去替太太招呼招呼吧。”
葉蕙微笑。怪不得吳媽媽大清早的臉色就不好,一大早兒便有夜貓子進宅,誰的臉色能好看得了?
文氏的身子又已經顯了懷,難不成還沒等公布,就叫族長太太看出來?
“奶娘去替我將族長太太請到我這裏來吧。”葉蕙笑著,一邊洗臉一邊道:“我當初就說過了,這個家我當家,她既然來送年禮,自然也該我招待她。”
吳媽媽歡快的應聲。姑娘這話對極了,她早怎麼沒想到?
等吳媽媽引著族長太太韓氏進了葉蕙的廳堂,葉蕙已經收拾整齊。家常的白綾小襖,白色挑線裙子,小襖外罩淡綠色比甲,一身打扮很是素淡;又因為守孝,發上也沒簪花兒,隻別了兩根銀釵,見了韓氏,忙上前行禮。
“嘖嘖,這孩子,怎麼瘦成這樣子了?”韓氏一把扶了葉蕙,順手抽出腋下的帕子,就假作擦淚,嘴中還不停地嘮叨說,可憐的孩子,你爹死的也實在太早了些……
葉蕙幾不可見的笑了笑,就垂下眉眼:“二堂伯母快請坐吧,人死不能複生,何苦再拋一把辛酸淚。”
韓氏順著她的話音坐下,接過石榴捧上來的茶碗,掀了碗蓋聞了聞,一絲茶香也沒有,見那茶湯又極其渾黃,略帶嫌棄的將那茶放回桌上吳媽媽去請韓氏時,葉蕙就交代了石榴,等人到了,隻撿那最次的茶泡來。
“不知道二堂伯母來,家裏也沒來得及備上好茶葉,二堂伯母見諒,”葉蕙淡淡的說道:“昨兒給族裏各戶送節禮,不過是打腫臉充胖子罷了,家裏的茶葉卻都是往年剩下的陳茶了……沒舍得再買。”
韓氏一臉的悲戚憐憫:“你們孤兒寡母的也不容易……好在你二堂伯父早想到了這個,昨兒還特地囑咐我說,給你們家的年節禮裏得加上兩包好茶呢。”
“往年你父親在,年禮裏麵總有兩壇酒,今年我便用茶葉換了酒下來,等侄女兒你瞧了禮單,莫以為我們怠慢便是了。”
葉蕙麵上笑應著說,二堂伯母太客氣了,心頭卻冷冷哼了一聲。
往年這族長家送來的也罷不過是兩壇子酒、兩條火腿罷了,自家又是釀酒的,稀罕他們送來的兩壇濁酒不成?還當個美事兒說起來了!
“你娘還是混混沌沌的,茶不思飯不想,日日就知道睡?”韓氏試探般問起來:“我想瞧瞧她去,安慰她幾句,你們家的媽媽卻說她還沒起,這麼睡下去可怎麼是好呢,要不要我給你請個郎中來瞧瞧?”
“那郎中在族裏各家都常行走,醫術很是不錯,想必幾服藥下去就能見好!”
葉蕙苦笑著搖頭:“多謝二堂伯母的好意了,什麼好藥治得了心病呢?”
韓氏篤定了文氏精神愈加不好,心頭幾乎樂開了花。葉八娘這小丫頭是夠硬氣,可等再沒了娘,還不是任憑族裏宰割!
葉蕙卻不信韓氏親自來了,隻為了試探文氏的身子,垂頭琢磨了琢磨,立刻抬頭道:“眼下正是年關,二堂伯母想必忙得緊?如此侄女兒也不能太不懂事,拘著您在我這兒說閑話,我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