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氏的出身並沒多好她父親十幾歲時就混跡漕幫,她的兩個異母哥哥稍大些後,也走了她父親的老路,按說她出生於這種家庭,耳濡目染十幾年,也該是個潑辣性子,至少是不能輕易吃虧的。
可她娘卻是個秀才家的女兒,當年被她爹半搶半娶的進了文家做填房;那時她的兩個哥哥也都近成年了,自然不將繼母放在眼裏,更別提繼母進門後生的妹子了,因此上文氏的軟弱不單是遺傳自娘家,跟自己並不受重視也有挺大關係。
聽葉蕙如此這般一說,文氏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她這閨女是在變著法子跟她講,為何要留在寧州城的緣故呢。
文氏也就輕輕歎了口氣:“是娘對不起你。若是娘肚子裏沒有這個小的,也就不會拖累你,叫你一個半大姑娘拋頭露麵支撐家業。”
葉天成亡故後,文氏也曾經想偷偷摸摸尋一付墮胎藥來,將肚子裏這個累贅打掉算了……若隻是她和女兒相依為命,似乎比拖帶著個更小的容易多了。
可她的念頭不過是在腦海中一閃,瞬間就被壓製了。
傳宗接代比天大,做人呢,就不能太自私不是?若是不在這小的身上賭一回,她們葉氏六房真的要絕後了!
她若不將肚子裏這個小的生下來,等到了地底下,如何與亡夫和公爹婆母交待?她嫁進葉家門十幾年,公婆和夫君誰也沒埋怨過她隻生了個閨女,她怎麼能做對不起葉家的事!
隻是從那時起,她就明白,從此後最苦最累的就是她這個女兒了。女兒家最最要緊的名聲,從這孩子拿著火折子要與葉氏族人同歸於盡那天起,就全都交代了!
可恨她自己是個懦弱又沒主見的,不能為女兒和肚子裏這個小的遮風擋雨!可憐她的肚皮不夠爭氣,沒能早早的給六房生三兩個男嗣壯大門戶!
葉蕙聽她娘說了那麼一番話,心頭不免鬆了一口氣。
其實她娘還是明白哪頭兒輕哪頭兒重的,饒是如此,也不免心疼她日日為這個家操勞,各種愧疚擔憂糾結久了,今兒就有些壓不住了,想要發泄一頓。
若她娘不覺得心疼不覺得愧疚,眼界再窄些,重男輕女些,管她苦不苦累不累名聲不名聲的?她娘必會以為生下個男孩兒就萬事大吉了,才不管她葉蕙的死活兒!
隻是她又該如何安慰她娘?告訴她娘說,她的靈魂來自於二十一世紀,根本不在乎什麼女兒家的聲譽,天天家裏家外四處亂竄是她早就習慣的生活,巴不得這一世也這麼過?
再不就告訴她娘,她已經看好了常勝這個人,別的人家和男子怎麼看待她的聲譽不要緊,隻要常勝願意娶她,願意幫她將葉氏六房支撐起來,她就滿足了?
她賭兩隻烏雞一隻兔子,不管她說出來哪一樣兒,她娘一定會瘋掉……
“瞧娘說的什麼話?就算沒有弟弟,我還能叫娘跟著我過苦日子不成?都說養兒能防老,我倒說養閨女也能防老呢,女兒家怎麼了,女兒家照樣能給娘當好頂梁柱!”葉蕙說著說著就有些豪情萬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