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雖然有些驚訝,卻也不等葉蕙回答,立刻出去倒了洗臉水進來,又從衣櫃裏找出內衣外裳,“時候不早了,姑娘洗漱洗漱再換換衣裳,奴婢陪著姑娘去西小院。”
葉蕙偏頭看了一眼這丫頭找出來的衣裳,滿意的點頭。
她本就在孝期,衣櫃裏隻有些很是素雅的衣裙,卻又有好幾套出自唯錦閣;而石榴找出來的這一套,根本就是最最普通不過的衣衫,再低調不過了,正適合在兩位舅太太跟前裝窮酸!
“呀,這裙子是不是短了些?” 石榴幫葉蕙係好裙帶,又低頭打量了一眼裙角,突然就想起來這條裙子還是去年秋天的舊衣裳,如今整整比鞋麵高了一寸多。
她連忙伸手,想將剛係好的裙帶解開:“姑娘別穿這個了,奴婢再選一條出來。”
葉蕙一把按住她的手,狡黠一笑:“就穿這個吧,我本就不喜歡裙子拖在腳麵上。”
石榴撲哧笑出聲:“姑娘就調皮吧!”
主仆二人也就相攜著出了院,直奔西小院而去;兩位舅太太看來也是剛起身,葉蕙進了院門,正瞧見李子端著臉盆出來潑水。
“舅太太們問你什麼了沒有?” 葉蕙拉住李子低聲詢問。雖然裴媽媽心裏有數,送到西小院的茶葉也是陳茶,萬一沒給李子交代太多,未免漏了餡兒。
李子輕輕搖頭:“兩位舅太太才起,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姑娘就來了。姑娘放心,奴婢不會多嘴的,奴婢才來咱們家沒幾個月,什麼也不知道。”
葉蕙微笑。上次被文氏知道了她執意選人入贅,她就叫裴媽媽將幾個丫頭訓斥了一頓,如今看來倒是有效果了。
“你去忙你的吧,等舅太太們走了,我再賞你。”葉蕙囑咐了李子一句,就抬腳往房中走去,才進門,正聽得孟氏在那裏不住聲的埋怨,說是香膏太粗糙,抹都抹不勻稱。
“大舅母恕罪。”
葉蕙笑著屈了屈膝:“我娘懷著身孕,早就不抹香膏了,我又年歲小,也不愛這個,想必這一瓶也是廚房裏的媽媽們為了不皴手才咬牙買的,大舅母湊和著用吧。”
孟氏忙裝出一臉笑容說不礙的,“若果真如此,豈不是叫媽媽們破費了……”
心頭卻咬牙切齒又將妯娌楊氏罵了個狗血噴頭。
葉蕙不免冷笑。這才是一碗粗茶一瓶香膏,等待會兒到了晚飯桌上,更有你們好看的!
裴媽媽這時也進了門,一邊給兩位舅太太福身一邊笑道:“太太叫老奴來請兩位舅太太呢。”
孟氏與楊氏對視了一眼,立刻相繼起身就連孟氏也知道,眼下還不是盡信葉家精窮的時候,隻有親眼見到她們小姑子,才好做最後定論。
想是這麼想,等這文家的妯娌兩個進了文氏房中,還是不免大吃一驚。
這哪裏還像個當家主母的正房?一樣值錢的擺設都沒有姑且不論,就連上好的木器也沒有一件,難不成都便宜當鋪了!
“他二嬸啊,我要記得沒錯兒,咱們老太太當初陪給姑奶奶好幾件黃花梨呢,你記著沒?”
“瞧大嫂說的,那些木器何止是黃花梨的木料,還是正經的南貨,都嵌著螺鈿呢……”
聽著兩位舅太太並不忙著問候文氏身體,反而對這房中擺設發起了評論,葉蕙幾乎將一口銀牙咬碎。
正待厲聲回這兩人幾句,抬頭卻正瞧見她娘對她眨眼;又想起自己之前勸說石榴的那幾句話,葉蕙忙放鬆神情,快步走到她娘身邊。
她娘雖然懦弱,卻不缺心眼兒呢;如今她娘都裝作什麼也沒聽見,她何苦出言擠兌人,索性也裝作聽不懂就是了。
葉蕙想是這麼想,卻還是忍不住偷偷將兩位舅太太罵了個遍黃花梨鑲螺鈿的木器,虧她們說得出口!
若是不知情的,恐怕還以為這些木器包含了拔步床和四門大櫃,殊不知從打她生下來就記得清楚,她娘陪送到葉家來的木器,隻有一張炕桌兩套炕櫃,而她一直以為是外祖父家太過遙遠的緣故!
好在二舅太太楊氏終是比孟氏多了個心眼,轉頭瞧見葉蕙已經立到了小姑子身邊,慌忙拉住孟氏一同上前來,握住文氏的手就要掉眼淚;可眼淚這種東西哪裏是那麼好來的,看著楊氏拚命地擠眼睛、卻擠不出半顆淚珠來,葉蕙強忍著笑垂下了頭。
“姑奶奶可別怪我們來晚了!”楊氏抽出手帕狠命的擦著眼角,直到將雙眼擦得通紅:“父親從去年開始犯了腿疼病,還咳嗽的厲害,整整一個冬天都不曾出屋,都是大嫂和我端茶倒水的伺候著……家裏根本就離不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