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萬俟三太太誇讚葉玉有心時,眾位太太姑娘們還是敢怒敢羞不敢言,如今又聽了族長太太自賣自誇的話,眾人卻都有些忍不住了,有那嘴快的姑娘,譬如九娘十娘,已經低聲嘀咕起來,說什麼討巧賣乖不要臉……
萬俟三太太此時又跟翠荷要了個荷包,頗為親切的塞進葉玉手裏:“方才你幾個姐姐妹妹都見過了,這個是留給你的。”
葉玉忙屈膝謝過萬俟三太太的賞,卻又不像其他幾位姑娘嘰嘰喳喳就當眾打開了荷包,而是安靜的給眾位太太轉著圈福了福,就兀自回了花廳西麵,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了,那荷包也交給了隨身的丫頭,“替我收著吧。”
三老爺葉天祁家的五娘冷冷笑了笑,立刻低聲發難:“我若沒記錯,六娘你是最愛豔麗打扮的,二伯娘亦是如此,怎麼今兒你們母女卻轉了性兒了?”
姑娘們的座位都在偏西頭,跟太太們中間的座位有些距離。可五娘天生是個大嗓門兒,如今很怕萬俟三太太聽見,自然就將聲音壓得一低再低。
不等葉玉說話,五娘的嫡親妹子九娘已經冷笑著接了話茬兒:“瞧五姐姐說的,麵上一套背後一套的事兒,不是大房最最擅長做的?!五姐姐這麼問,能問出什麼來才怪了!”
六老爺的女兒十娘卻在一邊軟軟的笑道:“叫我說呢,兩位姐姐就莫為難六姐姐了,六姐姐是個孝順女兒,從來都是二伯娘怎麼說她怎麼做,莫說小小的穿衣打扮,就算二伯娘真真狠心將她塞給哪個鰥夫做填房去,恐怕六姐姐連個不字都不敢說呢。”
葉玉不免冷笑著盯了十娘兩眼:“我瞧著這些姐妹裏,除了八娘,最有心眼兒的就是你了。”
“什麼鰥夫什麼填房的,也虧你說得出口!你這是故意給姐妹們心裏添堵,然後好叫大夥兒心甘情願給你騰地方吧?可惜了,你晚從你娘肚子裏爬出來兩三年!”
五娘、九娘和十娘,全是二房二老太爺的嫡親孫女二老太爺葉之毅兒子多,孫子多,孫女也多,隻是勉強稱得上適齡的,也就是這三個,即便如此,這十娘也才剛滿十一歲,離著能嫁人的年紀還早著呢。
葉玉揭穿十娘的這一番話,無疑是給五娘和九娘都紮了一針,五娘立刻滿眼戒備的看向十娘,“敢情你這一路上都在嘮叨做填房不是什麼好事兒,是你故意的?你看我回去不告訴祖父去!”
九娘卻垂了頭不說話。也就是她五姐這個傻子,動不動就把小十說的話往心裏去吧,殊不知小十就隨了她們那六嬸,麵上瞧著不顯,肚子裏卻全是鬼心眼子!
不過也怪不得她五姐著急。七太太家的四姐已經定了親事,五姐的年紀跟四姐就差三個月,至今卻沒著沒落呢……今兒一早聽說要來六房,五姐就緊著穿衣打扮,誰知道萬俟三太太是個賊的,連六房還在孝期都記著!
九娘這麼想罷,就站起身來快步走到葉蕙身邊:“八姐姐,熱水在哪裏?你隻管招呼著萬俟三太太和伯母嬸娘們,姐妹們那邊有我呢。”
葉蕙望著個子才齊她下眼瞼的九娘,情知這孩子是被心眼子墜住了不愛長個兒,可她眼下也當真沒有精力陪著姑娘們,便笑著指了指窗邊的茶桌:“這種事兒打發個丫頭去就是了,怎麼還勞九妹妹親自動手呢?”
九娘笑說了一句無妨,便腳步輕快的直奔了茶桌,將一把甜白瓷的小壺裝了茶葉,又蓄滿了水,便端著往西邊走去;才走過了五娘的座位,手就有些抖,她不由高喊道:“誰快接我一把,這壺柄越來越燙,我端不住了!”
她這話音才一落,壺身已經從她手中翻了個個兒,大半壺的熱茶呼啦一聲潑灑而出,盡數都灑在了六娘葉玉的白色挑線裙子上,就連那雙佛頭青的繡花鞋也沒能避免……
眼下已是炎炎夏日,身上的衣裙都薄得緊,茶水雖然不算滾燙,卻也將六娘燙得哎呦一聲,立時便從椅子上竄了起來,之前的嫻靜文雅也端不住了,照著九娘便劈頭蓋臉吼起來:“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想叫我出醜!潑濕了我的裙子也就罷了,若是燙傷了我,你看我饒得饒不得你!”
眾位太太們聽得這邊突然喧嘩起來,也都盡數起身趕了過來,待見得六娘的雪白裙子被潑得全是黃湯,大多都幸災樂禍偷笑起來;萬俟三太太卻嘖嘖了兩聲,立刻招呼貼身丫頭翠荷:“快將你素日帶在身邊的獾油膏子拿來,服侍六姑娘去偏廳上了藥!”
自打萬俟三老爺中了一次發物的暗箭,翠荷作為三太太貼身的大丫頭,親自管起了院中的小廚房。這獾油對於常在廚房行走之人,也就成了必備藥物。
族長太太韓氏本還想陪著女兒一同責罵一頓九娘那個小娼婦,聽得萬俟三太太如此當事,麵上滿滿的都是感激之情:“哪裏敢勞煩您身邊的姐姐,妾身帶著六娘去上藥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