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3 / 3)

1505年,在祝允明的安排下,由即將離任的蘇州知府王鏊主持了唐伯虎與沈九娘的婚禮。

那時,唐伯虎36歲,沈九娘31歲。

於是,唐伯虎和沈九娘搬離了原住的蘇州閶門內皋橋西首吳趨坊,用所有的積蓄,還借了一部分外債,買了蘇州桃花塢的一座閑置的宅子叫桃花庵。桃花塢位於蘇州城北,宋時曾是樞密章粢的別墅,後廢為蔬圃,雖已破敗,但仍有土山、池沼,風景不俗,且環境十分幽靜。園子於1507年終於完成,取名“桃花庵”別業,唐伯虎自號“桃花庵主”;那一年,他38歲。自此,他潛心作畫,常邀請沈周、祝允明、文征明等來此飲酒賦詩,揮毫作畫,盡歡而散。

桃花庵修好那年,沈九娘生下女兒桃笙,由她照看女兒桃笙,操持家務。唐伯虎大部分時間就是畫畫。而他們所有的經濟來源,都是唐伯虎賣畫所得。由於唐伯虎少年成名,買他畫的人絡繹不絕,日子還算過得去。唐伯虎還為沈九娘作詩:

鏡裏形骸春去老,燈前夫妻月同圓。

萬場快樂千場醉,世上閑人地上仙。

可見沈九娘與唐伯虎兩人的恩愛。

1509年,蘇州洪災,唐伯虎的賣畫生涯自然艱難了,有時連柴米錢也無著落。一家人的生活,全靠沈九娘苦心撐持。

1512年的寒冬,沈九娘終因操勞過度病倒了,不久離世,年僅38歲。臨終前,她緊緊握著唐伯虎的手,道:“承你不棄,娶我為妻,本想盡我心力持好家務,讓你專心於詩畫。但我無福、無壽,又無能,我快死了,望你保重。”聽了這番話,43歲的唐伯虎禁不住淚如雨下。

後來的日子裏,唐伯虎不再娶妻,一個人帶著剛剛5歲的女兒桃笙,過著艱難的生活。桃笙是唐伯虎和愛妻沈九娘唯一的女兒,她的名字,取自唐伯虎在蘇州自建的住所桃花塢。著名的《桃花庵歌》,描寫的就是那裏的逍遙景致:

桃花塢裏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

2年後,唐伯虎覺得自己已經看透人生,於是皈依佛門,號六如居士。“六如”取自《金剛經》中的著名的“六如偈”:“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經曆了大喜大悲、大起大落,人生百態、世間冷暖之後,唐伯虎為人生標上了自己的注解;同東坡居士的“人生如夢”一樣,他認為人生如夢如幻如泡如影如露如電,更是以無常為景色。

想那沈九娘一定嫵媚動人、儀態萬千。據說,唐伯虎畫的美人,大都是從沈九娘身上體會到的風姿神采。唐伯虎筆下的仕女,有的嬌容萬分,有的粉麵含羞略帶桃花蕊,有的蓮步輕擺婀娜似嫦娥。現在,隻有通過一幅幅畫卷,略感一下沈九娘的幾分風采。

沈九娘不僅美貌,而且十分賢惠,知書達理。唐伯虎並沒有傳說中的“九個美嬌娘”,“家有九妻”,更沒有電影裏“三笑點秋香”之說。他一生淒苦、鬱鬱不得誌,54歲病逝於桃花塢。

杜十娘與李甲:沉下去的不隻是百寶箱,更是一腔深情

杜十娘(連環畫)

杜十娘怒沉百寶箱

故事分析圖

《杜十娘怒沉百寶箱》被稱為“中國版的《紅磨坊》”,是馮夢龍文言短篇小說集係列“三言”(《喻世明言》、《警世通言》、《醒世恒言》)中的一個名篇,根據同時代文人宋懋澄(1565~1616)的《負情儂傳》改編而成。馮夢龍(1574~1646),著名作家,有“全能通俗文學家”之譽,明朝長洲(今江蘇吳縣)人。

與杜十娘相關的小說、戲曲、電影、電視、歌曲、書畫之作甚多。筆者有生以來看到的最早的連環畫之一,大概就有這《杜十娘怒沉百寶箱》,故至今仍記憶深刻。而一首名叫《杜十娘》的歌,更是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全國各地無數卡拉OK廳裏,人們唱得最多的一首通俗歌曲了。歌詞中似乎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新內容,大概隻是因為曲調優美吧。

杜十娘,一個宜古宜今、卻又非古非今的經典故事。

明朝萬曆年間,一天,北京城南的“教坊司”頭牌名妓、京都花魁、生得國色天香的杜十娘小姐,在接待客人時,偶遇前來趕考的南京布政司老爺的公子、風流英俊的李甲先生。

十娘原名杜媺,時年妙齡19歲。小說中描述她的美貌:“渾身雅豔,遍體嬌香;兩彎眉畫遠山青,一對眼明秋水潤。臉如蓮萼,分明卓氏文君;唇似櫻桃,何減白家樊素。”李甲愛其美貌紅顏,十娘傾其舉止文雅,兩人情投意合,山盟海誓。李甲日日沉浸在溫柔鄉裏,男歡女愛,春宵愁短,漸漸耗盡了錢財,且連功名也遭耽誤,於是美好歲月悄悄飛逝。

其父在老家聞聽後怒不可遏,立即斷了他的供給,並勸說京城的親戚都不要借錢給他。杜十娘此時已決心將終身托付給溫存忠厚、清純如水的李甲。老鴇兒同意,隻要李甲在10日內拿出300兩銀子,就可贖出十娘。但李甲在親友中早已壞了名聲,誰也不會再拿出錢來幫他往妓院裏填。

李甲奔波數日,一籌莫展。十娘取出自己多年積攢的、縫在被子裏的碎銀150兩;李甲的好友柳遇春亦被這位風塵女子的行為所感動,設法湊足另150兩銀子,10天後果然把銀兩如數交到老鴇兒麵前。老鴇兒本想反悔,十娘曉以利害,老鴇兒隻得放人,於是兩個有情人在柳遇春住所終於喜結百年之好。

李甲下一步本要攜杜十娘回到老家去,無奈離家越近他越忐忑,心存顧慮,攜妓而歸難以向父親交代。十娘明白他的心思,遂獻計說:“我倆先到蘇杭勝地遊覽一番,然後郎君先回家,求親友在老父麵前勸解和順;待老父消氣後,再來接我。”李甲依命而行。

二人行到長江之濱瓜洲古渡時,遇到好色而又陰險的富賈鹽商孫富。他夜飲歸舟,聽到十娘動聽的歌聲,一曲婉轉曼妙的《小桃紅》令他心動不已。天亮以後,他又從窗口向內窺視到其美麗容顏,驚為天人,更覺心蕩神搖,覬覦之下,企圖霸占。孫富假意與李甲相接近,邀他過船飲酒暢談,套出其底細。

談到十娘時,李甲輕易就說出了事情原委。孫富假意歎道:“尊父位高,怎容你娶妓為妻!到時候進退兩難,豈不落得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下場?”他這麼一說,李甲更覺步履維艱。

孫富又拿出一副願為朋友兩肋插刀的架勢說:“在下倒是願以千金相贈,你把她讓給我。你隻拿著銀錢回去,就說在京授館,你父定會原諒你。”一番話說得李甲動了心。他想如今也隻有如此了。於是兩個男人各懷鬼胎,當下立了契約、按了手印,竟把十娘賣給了孫富。

李甲酒醉醺醺、踉踉蹌蹌、心灰意冷地回到自己的船艙中;在杜十娘的追問下,壯著膽子告訴了她真相。十娘聞知,如五雷轟頂。回憶自己童年被賣,十數年受盡屈辱、蹂躪,眼看已經逃出火坑,就要過上幸福生活,如今又全告破滅。十娘當晚一宿未睡,為李甲的寡情絕義、自己的糊塗失察而傷心,終於果斷做出了一個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重大決定。

翌日,十娘精心打扮、換上盛裝,更加顯得天姿國色、冰清玉潔,令他人羞於逼視。她先讓孫富把銀兩抬來放到李甲的船頭;自己則站在踏板上,打開隨身帶著的一個百寶箱,裏麵裝滿金銀翡翠、珍稀首飾、各色奇異玩物。(但讓人懷疑的是,一個普通妓女,哪有這麼大的家當?顯然是文學作品的誇張了。)

杜十娘指著價值連城的金銀珠寶,怒罵孫富拆散他們夫妻,不安好心;又痛斥李甲忘恩負義,利欲熏心,顯得言辭激烈、慷慨豪邁,一邊把一件件寶物拋向江心。最後,她自己也突然縱身躍入滾滾波濤之中,迅即不見了蹤影。

李甲和孫富兩個壞男人看呆了,當場遭到圍觀者的一頓痛打。他們歸家後,李甲迅即患重病(“終日愧悔,鬱成狂疾,終身不痊”);孫富不久死去(“得病臥床月餘,終日見杜十娘在傍詬罵,奄奄而逝”)。可謂“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但也許不過是善良人的想象罷了。

少女哭泣愛情是悲劇,而守財奴哭泣金錢卻是喜劇。杜十娘沉下江去的,不隻是“百寶箱”,還是人心,是人性,是道義,是良知,是真情。美人和錢是男人的最愛,但因為被辜負,隻好一起毀滅。它們的同時隕落,帶有消極而淒美的氣息。

人間處處、時時有情,“感情”人人皆有之,卻也是人類最脆弱的一環。遇人不淑是女人最大的不幸,而識人不明更是主動犯下的錯。無論時代怎麼進步,女人依然會看錯人、選錯郎;因為,戀愛中的女人是瞎子。“婦人之隨夫,如花之附於枝,枝若無花,逢春再發;花若離枝,不可複合。”可見中國古代婦女的命運不幸。但煙花風塵女子竟有這樣的偉岸人格,倒也令人驚奇和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