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1 / 3)

馬湘蘭與王稚登:愛情和婚嫁究竟有多遠?

馬湘蘭

馬湘蘭之墓(下圖)

馬湘蘭畫作之一

馬湘蘭畫作之二

馬湘蘭畫作之三

馬湘蘭(1548—1604),明代女詩人、女畫家。據《秦淮廣記》載,她名守貞,字湘蘭,小字玄兒,又字月嬌;因在家中排行第四,人稱“四娘”。她秉性靈秀,能詩善畫,尤擅畫蘭竹,故有“湘蘭”著稱。她相貌雖不出眾,“姿首如常人”,但“神情開滌,濯濯如春柳早鶯,吐辭流盼,巧伺人意”。她的蘭花圖和蘭花詩堪稱一絕,是當時文人雅士爭相收藏的寵物。

以才華不以容貌入“八豔”

“秦淮八豔”之一馬湘蘭能詩善畫,當年往來於文人墨客之間,尤以畫蘭而名。在“秦淮八豔”中,隻有馬湘蘭沒有愛情浪漫史。在明清朝代更迭和民族矛盾中,她也沒有明確的政治立場,既沒有幫助反清事業的俠義行為,也沒有“摧眉折腰事權貴”。她得列入“秦淮八豔”之中,主要不是因為她的“豔”,因為論容貌,她肯定不如同代“八豔”中的其餘七豔。她得以名列“八豔”,主要還是她的才華橫溢。其畫作,今日世間仍有遺存——在日本東京博物館中,收藏著一幅中國明代的《墨蘭圖》,此畫正是明神宗時期的秦淮名妓馬湘蘭所作,卻被日本人視為珍品。《墨蘭圖》上題著這樣一首詩:

何處風來氣似蘭,簾前小立耐春寒。

囊空難向街頭買,自寫幽香紙上看。

偶然拈筆寫幽姿,付與何人解護持?

一到移根須自惜,出山難比在山時。

馬湘蘭之所以能把蘭花描繪得出神入畫,栩栩如生,全賴於她的愛蘭、知蘭。她不但將院宅裏種滿各色蘭花,日日勤加灌護;而且憑著自己的蘭心蕙質,能深悟蘭花清靈清雅的氣韻,所以才能將蘭花的品態展現於畫箋和詩箋上。而她自己的品格,因受蘭花的熏陶,也化成一種如蘭的聖潔;她的一生,則像一株空穀幽蘭,吐芳於世,卻又遺世獨立,癡心戀係情郎王稚登,終又未成婚嫁,正如題畫詩中所述“囊空難向街頭買,自寫幽香紙上看。”

馬湘蘭在繪畫上造詣很高。當年曹雪芹的祖父曹寅,曾接連三次為《馬湘蘭畫蘭長卷》題詩,共72句,記載在曹寅的《棟亭集》裏。《曆代畫史彙傳》中評價她的畫技是“蘭仿子固,竹法仲姬,俱能襲其韻”。在北京故宮的書畫精品中,也間雜著她的蘭花冊頁,發著獨異的光彩。她的繪畫在國外一直被視為珍品。

在文學上,馬氏亦頗具才華,曾撰有《湘蘭子集》詩2卷。另有傳奇劇本《三生傳》劇本,已佚;《群音類選》中尚存若幹曲文。馬湘蘭多才多藝,還通音律,擅歌舞,並能自編自導戲劇。在教坊中她所教的戲班,能演出“西廂記全本”,隨其學技者,備得真傳。但是,馬湘蘭的身世、底細卻鮮有人知,隻聽說她本是湘南(即湖南南部)一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至於為何隻身流落到金陵,在秦淮河畔高張豔幟、賣笑為生,則不得而知。一說她是生長於南京,自幼不幸淪落風塵。

當時的秦淮河一帶,樓館畫舫林立,紅粉佳人如雲,是金陵的煙花柳巷之地。馬湘蘭算不上是個絕色美人,她纖眉細目,瘦弱如柳;卻也皮膚白膩,娉娉婷婷。憑著她這隻是中等的姿貌,能在步步美人的秦淮河畔嶄露頭角,主要得力於她清雅脫俗的氣質和出類拔萃的才華。她除了能吟詩作畫外,還善談吐,與人交談,音如鶯啼,神態嬌媚,依依善解人意,博古知今,每能引人入勝。就這樣,她在秦淮河畔漸漸成為紅人,門前賓客穿梭如織,而且多是些有身份,有教養的文雅客人。

靠著客人的饋贈,馬湘蘭也積蓄了一些錢財,便在秦淮河邊蓋了一座小樓,裏麵花石清幽,曲徑回廊,處處植滿蘭花,命名為“幽蘭館”。馬湘蘭出則高車駟馬、入則呼奴喚婢,雖為青樓女子,卻有著貴婦人一般的氣派。馬湘蘭是個仗義豁達、性望輕俠的女性,自己揮金如土,左手來右手去;對別人也十分大方,曾周濟過不少無錢應試的書生、橫遭變故的商人以及附近的一些老弱貧困的人。

送張迎李、老友新客,她的生活看上去多姿多彩、熱鬧非凡;然而,在別人心目中,她究竟是一個飄若浮萍的煙花女子,以客人的身份,多是來去匆匆,少有深交者。所以,馬湘蘭的內心深處其實是寂寞難言的。細雨輕寒的暮春午後,庭院寂寂,花落遍地,客人一時絕了蹤影。馬湘蘭獨對滿院殘春,平日裏壓在心底的孤寂之情湧了上來,結成一闋《蝶戀花》:

陣陣殘花紅作雨,人在高樓,綠水斜陽暮。

新燕營巢導舊壘,湘煙剪破來時路。

腸斷蕭郎紙上句!三月鶯花,撩亂無心緒。

默默此情誰共語?暗香飄向羅裙去!

柏拉圖式的精神戀愛

置身繁華之中,卻獨品落寞滋味,燈紅酒綠的陪伴下,馬湘春卻絕少知心人兒。直到她24歲那年,認識了一位落魄才子——長洲秀才王稚登。相傳王稚登4歲能作對,6歲善寫擘窠大字,10歲能吟詩作賦,長大後更是才華橫溢。嘉靖末年遊仕到京師,成為大學士袁煒的賓客。因當時袁煒得罪了掌權的宰輔徐階,王稚登受連累而未能受到朝廷重用;心灰意冷地回到江南故鄉後,放浪形骸,整日裏流連於酒樓花巷。

王稚登偶然來到“幽蘭館”,與馬湘蘭言談之中,頗為投緣,深交之下,都歎相見太晚。於是,王稚登經常進出“幽蘭館”,與馬湘蘭煮酒歡談,相攜賞蘭,十分愜意。

一天,王稚登向湘蘭求畫。湘蘭點頭應允,當即揮手為他畫了一幅她最拿手的一葉蘭。這種一葉蘭圖,是馬湘蘭獨創的一種畫蘭法,僅以一抹斜葉,托著一朵蘭花,最能體現出蘭花清幽空靈的氣韻來。畫上還題了一首七言絕句:

一葉幽蘭一箭花,孤單誰惜在天涯?

自從寫入銀箋裏,不怕風寒雨又斜。

詩中描寫了蘭花的幽寂無依,其實是馬湘蘭在傾訴自己的心曲;並以試探的口吻,隱約表達了以身相許的心意。

畫畢一葉蘭,馬湘蘭意猶未盡,又醮墨揮毫畫了一副《斷崖倒垂蘭》,上麵也題了詩:

絕壁懸崖噴異香,垂液空惹路人忙。

若非位置高千仞,難免朱門伴晚妝。

因馬湘蘭是歡場中人,最怕王稚登把她看成是一個水性楊花、並無真情的女子,所以特地作了這副圖,表明自己決非路柳牆花,而似懸崖絕壁上的孤蘭,非凡夫俗子所能一睹芳澤。

王稚登是何等聰明的人,他當然明白馬湘蘭詩畫中的情義;然而他卻顧慮重重。他覺得自己已37歲的人了,依然無位無職,前途茫茫;卻壯誌不滅,不知何時還要赴湯蹈火,拚搏一番。如此一來,便很難給馬湘蘭帶來庇護和幸福。他深知湘蘭是個明敏、多情的女人,自己稍有不慎就可能傷害甚至毀滅她,不如暫時不作什麼承諾,交往起來還能輕鬆些。

因此,王稚登故意裝作不解詩中的情懷,隨意地收了畫,客氣地表示謝意。馬湘蘭隻以為他是不願意接受自己,暗自傷心不已。但她又無法忘卻王稚登,於是兩人仍像好朋友一樣密切交往,卻再也沒談過嫁娶之事。

不久後,京都大學士趙誌皋舉薦王稚登參加編修國史工作。王稚登以為幸運降臨,意氣風發地準備登舟北上,去奔前程。他心裏還盤算著:等到在京城有所發展後,再回來接馬湘蘭同享此生幸福。馬湘蘭心情複雜地為他設宴餞行。她既為王稚登的離別而傷悲,又為他的得意而歡喜,悲喜交加,不知所以。王稚登稍稍透露了一些將來要與她共榮的心意;但馬湘蘭限於上次的隱傷,沒敢接口把事情挑明,隻是暗暗在心中種下了希望。

辭行席上,馬湘蘭百般叮囑,依依不舍,並即席賦了一首《仲春道中送別》詩相贈:

酒香衣袂許追隨,何事東風送客悲?

溪路飛花偏細細,津亭垂柳故依依。

征帆俱與行人遠,失侶心隨落日遲。

滿目流光君自歸,莫教春色有差遲。

送走王稚登後,馬湘蘭竟然悄悄地閉門謝客,以期靜待王郎仕途得意而歸;自己也好相隨左右,從此脫離這迎張送李的青樓生涯。

獨守寂寞,百無聊賴之際,馬湘蘭也曾想借酒消愁,舉杯卻慨然而歎:“自君之出矣,不共舉瓊扈;酒是消愁物,能消幾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