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五五回 氤氳(1 / 2)

憐煙愣了愣,回神後倏地冷下臉,撇唇輕叱道:“公主,當真聽不得奴婢的勸。安心休養,莫要再管閑事的好。”

說完,不等平陽回話,扭著細腰氣哼哼地快步離開。平陽懵了下,訕訕收回攔阻的手,慢慢倚回榻上,瞧著榻案上的那本攤開的《五柳文選》失神地發了會呆,末了,忽地勾起抹半羞澀的恬笑。坐起身捧起書卷,素手輕翻了幾頁,停在某一頁細讀了會,雙頰飛紅,陣陣發燙,耳廓燒灼,頓覺羞臊得慌。

停住的那頁是陶潛的《閑情賦》,書頁的空白處一行俊拔遒勁的小字:“以此寄情,莫逆於心。”,另外還有一片火紅的楓葉夾在書頁裏。小心地輕撫著楓葉,嘴角噙著淡甜的笑,心裏默默反複念誦著後半句:“莫逆於心……”

心情一下子輕鬆了很多,與那呆子相識該滿一年了吧。淡淡的,若有若無,很舒服的感覺,在他身邊自己可以完全放鬆下來,品一杯茶,下一盤棋,心前所未有的清和安逸。

有時不說話,隻是彼此這樣對麵靜靜地坐上一會。哪怕隻是,一個無意的眼神,一個細微的動作,他都能一下子猜出她的心思。藉著談詩說文的工夫,溫言寬慰她。好似一縷和煦的春風慢慢吹化她心頭的堅冰,又似三月的細雨輕輕潤澤她心底的幹涸,更似冬日的暖陽悄悄撫慰填補著心房的千瘡百孔。

總之,有這樣的人在身邊,她感覺很舒心,很安寧。既是摯友,更是知己。若是能與他相伴終生……思到這,平陽怔住了,撫著怦怦亂跳的心,甚是訝異吃驚於這突然冒出來的想法。

她是怎麼了?都活過一世了,怎還會有這樣不切實際的想法?努力撫平心頭的躁動,暗暗地告訴自己:複仇報恩才是頭等大事,不可亂了心性。現下的情勢岌岌可危,由不得她迷醉於兒女情長。

母親、四妹、七弟……她所有的親人,這一世說甚麼也不能讓他們再受到那種傷害。國破家亡,死的死,散的散……局勢已迫在眉睫,若再不加以控製,隻怕後果不堪設想。

她該怎麼辦?如何做?不能亂,不要慌……細細地從頭到尾好好地想一想底下的布局安排。暮郎,你確實好本事。文韜武略,確是難得的奇才。橫刀立馬,少年揚名。這樣的安排折騰都沒能弄死你,實在是厲害。

三王二傑中還有一個人,衛昊——武傑,一生戰場無敗績,可以說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慕容棋手裏的王牌福將,一文一武二傑在手,再加上一群忠心效死輔佐他的文臣武將,大業何愁不成。唉,反過來,瞧瞧現下的朝廷:結黨營私各自為政,篡權謀位明爭暗鬥。放眼天下:藩鎮割據,民不聊生。

難道非得靠他們的力量,自己才有可能成功。瀕臨破碎的山河才能換得新顏?手足親人骨肉分離的痛說甚麼也不想再嚐一次,真的隻剩這條路了嘛?

她用甚麼才能徹底駕馭住這些人?讓他們乖乖地聽命於她,安心地為己所用,使她擺脫眼前的困境,輔佐兄長奪位成功……最終將四分五裂的天下重新掌握操控回來,重現李夏盛世。

祁暮清她不怕,可是,慕容棋?!城府極深,外人很難看透他。前世大燕朝的開國君主,文治武功,為君清明深受百姓的愛戴。如何才能克製住這人,一般的美色名利權位?!可笑,想到前世九五至尊高位上的慕容棋,平陽心裏一陣冷笑,暗自嘲諷著自己的愚蠢。

弱點,是人都該有弱點的。慕容棋的弱點?!他的兄長族人,還是……突然腦中靈光一閃,雙眸澄亮,想清楚後又止不住陣陣發笑,應該不可能,自己真是急瘋頭了。居然想到四皇妹,可……若是她記得沒錯,四妹撞柱倒地的時候,一向天塌下來不變色的慕容棋居然驚得從龍椅上站了起來,甚至還傳太醫急救……當時的眼神,還有那蹊蹺古怪的態度……該是沒錯,四妹臨死前的遙遙一望,心碎、痛苦、不甘,夾雜著不舍、眷戀……

也許真是自己忽略了,當時的情況很混亂,那時當是對顧良妃的不放心,如今想來,怕沒這麼簡單。四妹前世一生未嫁,不滿二十二歲便去了。想來可笑,自己也沒熬得幾年,也糊塗去了。

若真的改變不了這一世的命運,一切最終結果如前世一般,那她也活不了多久的。她的十五歲就像一個分隔線,前世一切的悲慘從出嫁開始,不到一年父皇駕崩,二皇兄暴死,母後被逼改嫁,末帝昏庸敗壞朝綱,苛捐雜稅繁重徭役,百姓被逼得越發地沒活路,是以天下群雄四起,戰亂不斷。

以慕容棋為首的三王最為厲害,南征北討一統了天下建立了大雁朝。作為前朝餘孽,李氏一族尤其是聖獻帝的直係血親幾乎誅殺殆盡,成了亡國可悲者寫入史書,供人閑話笑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