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閉嘴。”
“唉,兄弟呀,表兄我早就跟你說過,平陽小妮子不是省油的燈,不簡單,厲害的很。你瞧瞧,慶山王多少年的勢力呀,說鏟除,才多久的工夫,嗬嗬,太子的位置想來該是坐穩了。
不服氣,還是不甘心。女人嘛,還是乖巧溫柔的討喜。我想:經過這件事,你那婚約解除也是遲早的事情了。一個妄圖翱翔天際的雲燕,雖然外表瞧著很憐人,可本公子對這種女子,隻止步於欣賞。
姑母就你這麼一根獨苗,與其娶個公主,輕易碰不得其他女人。不如,自由來去,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來得逍遙自在,人生百年,本公子隻求逍遙自在。
逍遙是一輩子,痛苦也是一輩子,兄弟,何苦苦苦仰首求那高不可攀冰山頂端的雪蓮,而不願俯首瞧看身下的萬千姹紫嫣紅。
為兄想說的就這些,嗯,難得回來一趟。我打算去探探舊友,也不知道那書呆子如何了,走吧,與我一起走一趟,好兄弟許久不見,總該去喝幾杯吧。”
祁暮清麵色沉了沉,思慮了片刻,不吭聲地整理好桌案。將機要的軍務文件送進暗室鎖放好,等一切收拾妥當後,拂了拂衣袖,硬聲回道:“那,走一趟。”
“這不就得了,再說,書呆子整天在皇宮裏,雖是做西席,朝堂裏的事情,他多少知道些。見麵後,談一談。征詢一下那小子的意見,也不錯。
另外,延之,我覺得你還是辭了漠西大營主帥的帥印吧。咱們回秦蜀,繼續過自己的逍遙日子。別摻合朝裏的事情了,這趟回來,我總有一種不詳的感覺。嗬嗬,許是多心了。
這樣吧,見完幾個熟友,回一趟家,三天後,咱們還是先回漠西大營的好些。總覺得這天氣怪怪了,好像隨時要變天了般。嗬嗬,走吧。”
祁暮清沒有吭聲,兀自翻身上了馬。拉了拉馬韁繩,吆喝了一聲,馬兒撒開四蹄奔跑起來。慕容棋悠閑地揮開扇子,坐在馬上,慢步行著,瞧著前方祁暮清遠去的背影,無奈地搖了搖頭,微仰首瞧了瞧萬裏無雲的藍天,發出舒服的歎息聲。
此刻結廬草堂,長寧撇著嘴,瞧著擺得滿桌的糕點,氣悶地啞口無言。齊笑煜這家夥,根本是事先設好了圈套等著她來傻傻地往裏鑽,誰說他是書呆子的。哼!還好,她聽二皇姐的勸,不然就醜大了。
“還行,老夫人手藝不錯。嗯,糕點我也嚐了。就這樣了,夫子,家裏還有事,今日就先告辭了。”
長寧皮笑肉不笑地扯了個笑容,拉起一邊坐著的平陽,不由分說地出了門。臭夫子,讓你耍我,我把二皇姐帶走,看你怎麼辦?對月當空慢慢飲恨去吧,滿桌的糕點撐死他。
齊老太愣了愣,瞧著白萱遞來的眼神,安心地籲出口氣。阿彌陀佛,各方神明,來得大戶千金小姐居然是公主,還是如今大夏朝最尊貴的兩位公主。兩位容貌俊秀的小公子居然是皇子殿下,有一個還是當今皇後娘娘嫡出的。
萬幸呀,還好她沒開這口來亂要人,否則可醜大了。想了想,幾步往前恭敬地施禮道:“那老生就送到這了,幾位姑娘,小公子,慢走。”
想到秋月偷偷轉述的齊老太那份心思,紫鵑努力抑住嘴角的笑意,與秋月、糖元齊身福了福,施禮道:“這廂有禮,告辭。”
馬車等在巷口,還未出得胡同,竟然與牽馬而行的祁暮清、慕容棋迎頭撞了個正麵,瞧到恨得牙癢癢的混蛋,長寧瞬間冷了臉,瞧也不瞧一眼,直接仰首走了過去。
瞧到長寧這樣,平陽淡瞥了下祁暮清,往側邊讓了幾步,微微頷首算是打招呼,便依樣地快步走了過去。經過對方身側的那瞬間,平陽徹底坦然自若開來。
那恨意早已淬入了骨子裏,就等著這一天,闊步仰首擦過,卻彼此再無相欠。此生無需再與他有任何交集,沒有外人的幫助,她也能做到。女人同樣可以頂天而立,日月亦可以同輝。男人做得的事情,女人同樣可以做得。
她已經邁開了第一步,底下的每一步都會堅定地獨自走下去,縱使身死屍骨無存,她也不後悔。慕容棋回來了,堂兄卻沒有回來,我知道了。放心,我會給一個誰都能夠接受的結果結束眼前的一切。
底下,就是我李氏一族重新揚眉吐氣時,向那些奪權踐踏他們尊嚴的藩鎮門閥宣戰,慢慢地逐個擊破。
她開始沒有這心思,隻求親人一生平安就好,可如今,她發現自己的幸福是要靠努力來爭取,命運是可以改變的。她再也不會是那個李冉兒,她是平陽公主——大夏朝最尊貴的存在。
那些臣民隻能高山仰止,遙望於她。她要做的不是爭權奪利,而是,如何真正造福天下蒼生,讓萬民之心重新回到她這邊來。在實現這目標前,她會不惜一切代價。縱使粉身碎骨,她亦不後悔。父皇,您歎息我是女兒身,可如今,我想告訴您,您想做的事情,女兒亦可以去做。
成也敗,敗也罷,她已經走上了這條不歸路,回不去了,那隻能蒙眼一路走到黑。成則百年功業,敗則千古罵名。不管如何,至少她青史留名了。如高密公主所說:萬物之首,乃是地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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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早有心裏準備,但長寧毫不掩飾的厭惡多少令慕容棋有點不適應,隻感胸口一陣燥熱,很是不爽。
扯了扯衣襟,隨手揮開折扇胡亂地扇了幾把,啪地收了扇子,牽著馬快行幾步,搗了搗祁暮清,湊身低語道:“瞧見沒?這就是女人,翻臉無情喲。這樣也好,落得個自在,走吧。”
聽到這話,祁暮清一反常態,隻冷漠地輕瞟了眼一臉促狹揶揄笑的慕容棋,暗裏攥緊手裏的馬韁繩,像甚麼事情也沒發生般繼續往前走,麵色如常,瞧不出一絲慍怒色,旁人無從揣測他的心思。
討了個沒趣,慕容棋縮了縮脖子,退到後頭乖乖跟著。心裏不爽地嗷嗷一陣鬼嚎,很是鬱悶,他這姑表弟性子越發地乖戾,難琢磨了。
但……嗬嗬,有人要倒大黴囉。這次,平陽小妮子可是真的惹怒臭小子了,嘿嘿,他很期待,萬分地期待。之前,臭小子雖明麵上嘴裏說不插手,但卻親自回來了。相反,世子爺卻不回來,同樣並不代表他真的會撒手不管他父親慶山王的死活。
若是這兩個人都插手了,那底下的發展會……萬分地有意思,真的太有意思了。作為個置身事外的閑散人,他隻管八卦看戲淡定喝茶。
不遠處,齊笑煜掩不住激動之情,不等人到身前就迎了上來。弓身作了揖,朗聲笑道:“延之兄、慕容兄,好久不見,快請進門內堂坐。”
待進得內堂坐定後,瞧著不遠處桌上滿滿當當的各色糕點,慕容棋頓覺腹中饑餓,端起茶盞飲了口,厚顏地腆笑道:“兄弟,我們來得匆忙,可否來點吃的。”
順著視線望過去,齊笑煜麵上微露歉意,連忙揚聲招呼道:“六兒,快去廚房取些點心來。對了,熱壺好酒上來,我要與延之兄、慕容兄飲上幾杯。”
齊老太聽到這話,有點坐不住了,起身拍了拍衣袖,咧唇笑道:“等著,我去給你們炒幾個下酒菜來。”
“那麻煩伯母了,多謝。”
“瞎客氣,自家人說甚麼外話。”
隨意揮了下手,話未說完,齊老太已快步走了出去,到廚房忙活了。瞧著母親大剌剌的作派,齊笑煜有些尷尬,掩嘴咳了咳,笑道:“失禮處,請多擔待,家母向來如此。”
“無礙,挺好的。實話,我等羨慕齊兄還來不及了。今日能討得一頓伯母親手做的飯菜,是我等的福氣。”
“既已說是自家兄弟,就無需客氣。來,在此,我先敬延之兄、慕容兄一杯。”
再次掃了眼不遠處桌上的糕點,慕容棋用扇柄頂住齊笑煜的酒杯,嗬嗬笑了笑,說道:“不急,聽伯母的,等菜齊來,一起。今日上門,在下有些事情想與齊兄商量一下。”
“哦,那就書房議事,如何?”
“好,請。”
站起的瞬間,慕容棋順手從盤子裏撈走塊芸豆卷,輕咬了口,下意識地皺了皺眉,撇唇道:“嘖,甜得膩牙,到底是女兒家喜歡吃的玩意。”
雖這麼說,還是將這塊咬去一口的芸豆卷吃了下去,回身抓起酒壺、酒杯,哥倆好地勾住齊笑煜,搭肩笑道:“走,書房喝酒去。還是喝酒吃肉來得痛快,哈哈……”
齊笑煜愣了下,突然想起李從讓來信抱怨的戍邊一年幾乎滴酒不沾的日子,頓時了然,揚聲笑道:“六兒,去西鳳坊打六壇上好的太白酒來,再去福順齋要得十斤白切肉,十斤熏羊肉,今日我要與延之、慕容兄一醉方休。”
“好,不愧是李爺一黨。走,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日是與非。”
待酒打來,也不用碗盞,隻管抱著酒壇喝了起來,幾番輪下來,半壇酒進了肚,齊笑煜已有了幾分醉意,舉筷胡亂夾食了些菜,倏地抱壇席地而坐,笑道:“兄弟,你等走後,京城一下子空落了不少。也無趣了很多。”
“這話說的,若是世子爺聽了,肯定會很得意。隻是就算重聚首,昔日的自在怕也難尋了,猶記得清涼山南寧寺我等醉酒話陶潛,何等自在逍遙。
那時還恨無衝天揚誌之機,如今鴻鵠之誌得彰顯,卻眷戀昨日的瀟灑。可笑,可笑啊。值此多事之秋,確實難。聰明難,糊塗也難。獨善其身難,隨波逐浪更難。
還是,竹林論道山中煮酒,蘭亭聚首曲水流觴,縱情山水,來得快意自得。”
“慕容兄,今日不談那些虛的。現下酒也喝了,有甚麼事情,說吧,為弟洗耳恭聽。”
仰首連灌了好幾大口,倏地放下手裏的酒壇,勾臂搭住祁暮清的肩,嗬嗬笑了好幾聲,半晌,開口道:“延之,你個悶葫蘆,別光灌酒。也說說話,啊,你如今是功成名就,不日又將迎娶得嬌妻美眷。情場仕途雙得意,足以羨煞旁人。
怎還這麼不討喜的死樣子,齊兄,你說,他的這等福氣,你我努力半生,怕未必有的吧。瞧,他居然還是這副惡麵羅刹臉。你嚇唬誰呀,我們這裏誰惹到你了不成?”
聞言,齊笑煜明顯僵了下,嘴角勾起絲勉強的笑意,附和地點了點頭,隨口說了句:“喝!”就繼續灌了起來,難道慕容兄他們聽到甚麼不好的傳聞了,他心裏一直也很清楚,平陽公主是那高懸夜空的明月,以他的出身隻該勾首遙遙仰望,而不是徒生不該有的希冀。
“閉嘴,喝你的酒。”
祁暮清冷瞟了眼無事生非的慕容棋,警告意味濃厚,提起酒壇將剩下的酒連氣喝盡,隨手扔到一邊,伸手再抱來一壇,掀去封泥蓋口,又一口氣喝去了大半壇,腦袋卻越發地清醒開來,胸口的怨氣好像也消散了很多。
一個踉蹌,也坐到了地上,單手提著酒壇口,伸手拍了拍齊笑煜的肩膀,輕笑道:“齊兄,你我是兄弟。古劉玄德說過一句糊塗話;‘兄弟如手足,女人若衣服’。實際上,做為個男人,既缺不得手足,更少不得衣衫。但……
你長我兩歲,我就喊你聲兄長。兄弟說這話沒有別的意思,你我既是兄弟,就沒有說不得的話。我隻想說:兄弟,他日你我萬莫因為一件‘衣衫’,斷了自己的手足。”
聞言,齊笑煜驚愣住,直直地看向祁暮清,霍地一下站起來,將酒壇摔在了地上,仰天一聲長歎,跌坐到凳上,半晌,回道:“延之兄的意思,我明白。我齊笑煜自幼立誌有朝一日要做一個造福天下蒼生的好官,清官。可……可如今的朝廷,確實讓人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