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德洋行差人把銀票退回來了，聶小雅正裝坐在辦公桌後，瞪著那個年輕的夥計，“怎麼回事？昨天不是說送去了，都收下了嗎？”
夥計不敢看聶小雅，覺得她這一刻的樣子跟日本人似的，凶神惡煞，他頭低的下巴幾乎貼上了前胸，吞吐說：“沒錯……是送去了，連夫人還很高興的樣子，可是晚上就……就退回來了。”
“誰退的？”
“連將軍親自送回來的。”
聶小雅眯了眸子，擱在桌上的手，長長的指甲把記事本的紙刮出一個窟窿，沉聲說：“我知道了，你走吧。這件事，若武田先生問起，先不要說。”
夥計連連點頭，捏了一把汗，躬著腰退了出去。
獨自坐了一會兒，聶小雅換上洋裝，拿了幾本書去了連府。
白錦屏正坐在桌子前看慶生宴的賬目，朱管家躬腰立在一旁，說著：“昨天鳳姑娘抱著少爺去了，挑了幾樣喜歡的，老太太什麼也不要，其餘的就在這兒了。”
她點點頭，合了賬本，“其餘的就存檔收入庫房吧，朱管家，您辛苦了。”
朱管家笑著說：“份內之事，倒是夫人您這些天辛苦。夫人，您不留下幾樣？”
她笑著說，“我這兒什麼也不缺。”
這時，靜兒一臉歡喜的進來了，俯耳說：“夫人，您的同學那位聶小姐來了！”
白錦屏眉尾微挑，朱管家聽此收了賬本，“夫人有客，我就不多留了。”
她點點頭，“朱管家慢走。”
待朱管家出了門，她問靜兒，“她在哪兒？”
“快到北院了！您昨天去找，她不在，今天就來了，還真是心有靈犀啊！”靜兒笑著。
白錦屏眉尖微蹙，按著靜兒的胳膊，囑咐道：“不要在她麵前提我昨天去找過她的事，還有，反正我不讓你說話，你就不要說，在旁邊聽吩咐伺候便可。”
靜兒見她說的七分認真，有些奇怪，就是不說，武田公司的人也會告訴聶小雅啊，少爺慶生那天她們那麼好，怎麼今日瞧著夫人不太歡喜聶小雅來？她實在不懂，隻是聽話地點頭，“我知道了。”
話畢，就聽見聶小雅在外麵喚：“錦屏！”
白錦屏換上歡喜的笑臉，快步出門，到廊下見聶小雅正捧著書邁著輕快的步子往裏進，她就那樣站著，看著聶小雅，歪著頭笑，“聶大小姐，今天不用工作？”
聶小雅跳著上廊，“今天是禮拜六，你天天在家裏恐怕都不按禮拜過日子吧？”
白錦屏搖著頭笑，“倒真讓你說中，我現在隻記得什麼時候是初一什麼時候是十五，什麼吉日節日，還有每個人的生日，哪有功夫想禮拜？”
聶小雅把手裏的兩本書伸到她麵前，“給！我猜你一定著急看不懂那幾本法文小說吧，這是法文字典和語法書，你將就用吧，以你的聰明腦袋很快就能入門學會。”
這倒真是白錦屏想要的東西，她笑顏更燦，接過書，翻開一本，看到天書一樣的密密麻麻的字，用手指抵著太陽穴說，“兩年沒學過東西了，我怕我不行，學外語重在發音，到時候沒學會法文，卻學了白錦屏文，法國人聽不懂我的話，中國人也聽不懂我的話，豈不讓人笑話？”
“我可以教你啊，有空了我來找你，你也可以去找我。”
她沒接話，抱著書往裏走，吩咐道：“靜兒奉茶！”
靜兒應了一聲去了。
聶小雅在沙發上坐下，“聽公司的人說，昨天你去找我了？”
白錦屏放下書，笑了一下，“我去中南門買東西，路過你們公司就隨便問了一句，他們說你不在。”
“原來是這樣。”聶小雅點頭，眼睛閃爍，“我也去買東西了，不過我去的是洋行。初來銅仁，住處是公司安排的，屋裏麵除了那天你見到的什麼也沒，空空蕩蕩，平時閑下來連個打發時間的玩意兒都沒有，悶死了，我就買了台留聲機，可以喝著洋酒聽唱片，心情好了伴著音樂跳舞也不錯。哎，你這兒有嗎？”
這時靜兒端著茶進來了，白錦屏一邊接茶一邊說，“那個可貴呢，而且我現在也沒以前那種情致了，每天打理下家務，逛逛園子，轉轉市場，日子挺好打發的。”
說著，茶遞到了聶小雅跟前，聶小雅遲疑一下接過，訕訕笑了，“看來你挺享受婚姻生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