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連府，聶小雅徑直去了洋行。在日本呆了兩年，她幾乎融入了武田家，沾染了日本人耐心不足的習性，她想做的事如果一次兩次脫離她的預想，她就會煩怒。世事動蕩，人心易變，她本替白錦屏著想，不想白錦屏太聰明已經對她有了芥蒂。
有時候一個女人太聰明，會讓另一個女人很討厭。
午時過後，聶小雅就領著洋行的夥計抱著留聲機直入了楊金鳳的西院。
張媽正在院子裏晾尿布，看見這情形，眼睛一睜，快速跑進了屋裏，煞有介事道：“姑娘！聶小姐來了！還帶著東西！”
振華剛睡著，楊金鳳放輕動作從床上下來，把張媽拉到門邊，斥道：“小聲點！阿振才睡著。她來就來唄，又沒什麼稀罕的。我就猜到她會再來，沒想到這麼快，一定帶了那個會發出聲音的黑匣子。”
張媽奇怪，忘記剛挨了斥，又說：“姑娘，您也變女諸葛了？”
楊金鳳聽此有些得意，撫平衣袖一邊往外走一邊說：“女人啊，就是看著比她強的女人不順眼，就像蓮妹那些人在的時候一個理。”
張媽恍悟，“對對！我倒糊塗了。”
這時，外頭有警衛大聲道：“鳳兒姑娘，有客人到！”
楊金鳳領著張媽到廊下，聶小雅正進院門，她眼睛一睜，做驚異狀，拉長聲音喚著：“聶小姐——”
聶小雅走到廊下，吩咐洋行夥計，“把留聲機找個地方裝好，放搖籃曲給阿振少爺聽。”
聽見阿振這個稱呼，楊金鳳不禁|看了聶小雅一眼，“聶小姐，你真有心。張媽！快去取銀票來，可不能讓聶小姐破費！”
聶小雅笑笑，上了階，“我最見不得寶寶哭了，反正今天沒事，路過洋行就買回來了。我也不壞你們府上的規矩，你要給銀子我就收著，隻當幫你跑個腿。”
這時張媽取了銀票出來，楊金鳳見是一張一百兩的，還有些心疼，眼睛閃爍著問：“夠嗎？”
聶小雅說，“隻多不少。”
楊金鳳遲疑一下，故作大方道：“剩下的就給那夥計吧，他一路抱過來也辛苦了。”
一盞茶的功夫夥計就把留聲機裝好了，放了搖籃曲，聲音調的低低的，一時間房間裏輕柔甜美的旋律滿溢。楊金鳳和聶小雅坐在床邊，皆看著熟睡中的振華，小家夥吧嘰了一下小嘴兒，動了動胳膊，竟然在睡夢中笑了。
楊金鳳忍不住笑了一聲，聶小雅趕緊做噤聲狀，“別吵醒他。”
楊金鳳趕緊閉了嘴，目光與聶小雅相撞，隻一瞬間，兩個女人之間仿佛有了一種默契似的。
她們下了床，出了臥房到外廳。
聶小雅坐下後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楊金鳳喝了幾口茶，不禁問：“聶小姐，您有什麼話說嗎？”
聶小雅笑的含蓄，眉間蹙起淡淡的愁緒，囑咐說：“鳳兒姑娘，這機器以後就這麼大的聲音聽，也不驚擾別人，更不要對錦屏說是我幫你買的，她那個人……怎麼說呢？”
楊金鳳用杯蓋撩茶葉，聽出聶小雅想引導著她說白錦屏壞話，她才不傻呢，一丈不如四尺近，聶小雅和白錦屏畢竟是多年同學，保不準轉臉會在白錦屏麵前賣了她，她隻是喝茶等待下文，一個字也不說。
……
聶小雅喉間提著一口氣，半晌不見楊金鳳開口，隻好自話自圓，“別看她平時大方，其實也小心眼呢，若知道我幫你買了留聲機，她會怪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