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城在書房內坐了一夜,更深露重,早晨尤其寒冷,門敞開著,他手腳冰涼,卻也比不上心涼。

“夫人!”外頭忽聽見人驚喊了一聲。

連城蹙眉,站了起來,手腳有些發麻,步子僵硬走了出去,扭頭一看,門墩處那個蜷縮著的瑟瑟發抖的身影,不是白錦屏還是誰?

他眼窩深陷,用力推開警衛,伸臂把白錦屏抱了起來,他身上已是冰涼,她的身體比他的還涼!他失聲低呼:“錦屏!你怎麼在這兒啊?”

請了佟先生來,佟先生說白錦屏身子本來就還沒調養好,昨夜受了風寒,情況不妙,需小心照料。

連城說要用最好的藥!

才從貴陽回來三天,就發生這麼些事,白錦屏尚在昏迷中,他想陪著,奈何警衛頻頻來報——武田公司聚眾在司令部吵著要抓人。他隻好囑咐靜兒好生照顧白錦屏,匆匆去了司令部。

已是冬天了吧,申時還沒過天就見黑了。連城徒步從司令部走回來,任寒風吹的臉頰冰涼,仿佛這樣才能讓繁亂的思緒明晰一點。

到了連府的那條街,他剛拐進街口就聽見有人在府門前向警衛問話,夜幕中看著像是一男一女。

聲音是長途跋涉疲憊風塵的沙啞,還帶著一點落魄的頹廢。

“請問軍爺,這是連府嗎?”是外地口音,帶些太湖吳語的味道。

警衛見他們衣衫破爛蓬頭垢麵的隻當是乞丐難民,揮手驅趕,“快走快走!連府也是你們這種人隨便闖的?”

兩人被警衛推到階下,又巴巴地問:“請問,這個府裏的主人是叫連城嗎?”

“我們旅長的名諱也是你們配叫的?滾!”警衛不客氣了。

連城聳了眉,深吸了一口氣仿佛是為自己抖擻精神,然後一步一步走了過去,沉聲斥喝警衛,“你們是怎麼說話的?”

兩個警衛見是他,一時蔫兒了,小聲辯解,“旅長,這兩個人出言不遜,在這兒晃悠了半天了,小的是怕他們圖謀不軌!”

兩個人的身形一時滯住,仿佛是不敢回頭,可他們現在除了這裏也沒有可投奔的地方,正猶豫間,連城走近了,聲音低沉,還算禮貌道:“我沒看錯的話,二位是嶽父嶽母大人吧?”

兩個警衛一聽,跌破眼鏡!

白慶天兩頰蒼白轉過了身,不期然碰見連城的目光,縱是黑夜裏也能感覺到其中的寒意,郭氏見狀欲開口,一時竟不知該如何稱呼麵前這位不曾謀麵的女婿,半晌,才頓聲道:“……連軍爺,屏兒還好麼?”

連城眼窩深陷,似是有意,似是無意,別了頭,白慶天和郭氏一時尷尬。

實話說,自從見了許漢文,連城最最不想見到的就是白慶天,老天爺還真愛捉弄人,偏生讓他來了,看他們的形容,定是杭州光複時他們遭了難,逃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