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天寒了，日光朗照的廊下還是溫暖，白錦屏和郭氏圍著韓大姐教振華走路。說來振華一歲時就會蹣跚走幾步，如今一歲半了，卻因身體過於肥胖反而走不得，身上肉多的地方常被磨的起泡，如果不是每日清洗擦粉都潰爛了。
郭氏知道了振華的身世和境遇也是憐惜，這時韓大姐的兒子虎子跑了過來，站在廊下做了個鬼臉，喊道：“胖墩兒！小胖墩兒！”
呀呀學語的振華知道他在叫自己，卻不知這是在嘲諷他，他扭頭看著虎子，咧嘴笑了，含糊喊著：“虎……虎……”
白錦屏心裏不好受，韓大姐見狀直斥虎子，“你個臭小子！這是少爺！再叫胖墩兒我打你屁股！”
虎子一點也不怕，嘻嘻笑道：“他就是胖墩兒嘛！”
韓大姐有些惶恐，又著急，把振華往車床上一放，就去追虎子！
郭氏看了一眼，憂心道：“這孩子長大後可怎麼辦呀？現在一個長工的兒子都會嘲笑他，日後進了學堂，進了社會，不知要承受多少……”
白錦屏緊抿著唇，“已經減下去一些了，實在治不好，也是沒辦法的事，希望這孩子能像他的媽媽、他的爸爸一樣，有個剛烈堅強的性子，以後受人欺負嘲諷有力量保護自己。”
躺著的振華睜著眼睛看她們，知道她們在說他，他抬起肥嘟嘟的手，搖了幾下，看著白錦屏，忐忑的，含糊的，雀躍的，快速的喊了一聲：“媽媽！”
白錦屏和郭氏都是一怔。
楊金鳳走了好幾天了，這孩子知道自己的母親走了，這幾天精神都不大好，更沒有喊過媽媽，突然叫出口，那種稚嫩和無邪，讓人心坎發軟。
白錦屏緊攥著手絹，遲疑伸過手接了他的手，朝他笑，柔聲叫著：“振華……”
他聽見很激動的樣子，另一隻胳膊也抬了起來，那樣子仿佛是要白錦屏抱他，白錦屏看著他肥碩的身子……拳了拳手，俯過身去抱他……
“屏兒，小心你自己！”郭氏趕緊站了起來在一旁照撫著。
使了幾次力，終於把振華抱了起來，白錦屏喘息著，笑了一聲，懷裏的振華更是咯咯笑出聲來。
郭氏睨他一眼，思量道：“屏兒，我看他是把你當娘了，小孩子記不得事，他親娘離開幾天，你總在他身邊，他就認了你了。”
白錦屏看看她，笑著說：“他是連城的兒子，也就是我的孩子啊。”
“可是……”郭氏遲疑，“你也要有自己的孩子啊，而且，有振華這樣一個兒子，你這輩子豈不操心死？你自己都不會照顧自己呢。”
白錦屏嘟了嘟嘴，“有韓大姐，還有您呢！還怕養不大振華？”
郭氏說：“但最重的那份還是落到你身上，我雖是你娘，也代替不了你。我還得照顧你爹呢。”
提起爹，自從他們搬出去他都沒來過府裏，白錦屏不禁問：“爹都在家裏幹什麼？”
郭氏歎氣，“他會老實呆在家裏？我也不知道他在幹什麼，反正和以前做官時一樣，朝九晚五的。他不剪辮子又怕被抓，就把辮子盤進帽子裏，戴了個假發。唉！我看他是老糊塗了，腦子有問題了。”